經方辨證體系的解讀-李冠傑
我們今天講的題目是“經方辨證體系的解讀”。這些都是經方理論最基礎的內容，雖然是最基礎的內容，但恰恰是長期學習經方最後才得出來的，這大概也是經方醫學的一個特殊點。目前學經方，真正沿著這麼一條路走進來的基本上還沒有。這些都是我近十幾年以來不斷地深入學習經方理論、學習胡老的理論體系，感悟出來的一些最基礎的問題。實際上，現在不管用什麼方式學經方，沿著經方這麼一條路走進來的非常少，你必須經過對經方反復地學習之後慢慢才能體悟這些東西。
我本來想用“正確理解經方辨證體系”這個題目，最後用瞭“解讀”兩個字，因為經方辨證體系，歷代醫傢都在解讀，其實我們也隻是其中的一種。但是對與不對，這裡面卻有著天壤之別。
第一個問題，歷代中醫界對經方辨證體系的誤讀，是造成經方醫學不能普及的重要原因。
《傷寒論》和《金匱要略》這兩本書的核心和主體是方證條文，對方證條文的認識和理解，就字面而言，應該出入不會很大。那麼，出現偏差的主要問題在哪呢？都在字外，就是一個延伸，往哪個方向理解的問題。經方的辨證體系在哪呢？經方的辨證體系隱含在章節和條文之間。經方原著裡邊真正論理的恰恰不是經方的締造者，不是《湯液經》的作者寫的，都是後人加進去的。真正《湯液經》的內容幾乎沒有一句是論道理的，怎麼理解就成瞭問題。條文還好一些，條文之間和篇章之間所蘊含的那些道理，需要我們後人去正確地理解。但是恰恰問題也就出現瞭這個地方，對經方辨證體系的理解，可以說是經方醫學傳承的一個重災區。
對經方辨證體系存在著各式各樣的理解。最淺層次的，《傷寒論》是治傷寒的，現在還有多少得傷寒病的？你學這東西幹嘛！這是一個最最典型的，而且是誤解最嚴重的。再一個，用《內經》的理論來解釋傷寒，這是最常見的。還有用易學來解釋傷寒辨證體系的。
我曾經考察一個名老中醫，他有一個醫案，用的藥量非常小，就是真武湯加減治療一個嚴重的心臟病。心臟病患者當時嚴重到瞭病危的邊緣瞭，他用的方子（飲片）加到一塊兒，也就幾克。結果服瞭以後，很快得到緩解。當時我覺得很神奇，我把他相關的資料都收集起來，盡管他對傷寒的每一個方子都有自己的解釋，而且解釋得有一些地方還是比較經典的。但是他的臨床，跟胡老比的話就絕對不是一個概念。仔細看他那一套體系，在臨床當中經方隻是一個補充，實際上這也是誤讀瞭。
檢驗對經方辨證體系理解的準確與否，最經得起推敲的辦法就是臨床實踐。胡老給我們樹立瞭一面旗幟，制定瞭一把尺子，胡老能做到的，如果誰能做到，就說明誰把胡老的理論體系學到手瞭，把經方的辨證體系能夠基本上正確地理解瞭。
為什麼歷代的經方傢們都出現瞭或多或少的、或幅度大或幅度小的偏差？實際上就是對經方原著的理解出現瞭偏差。我們想撥亂反正、返璞歸真，把經方的辨證體系理解深、理解得準確，必須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第二個問題，正確地理解經方原著中三陰三陽的本意，是學習經方的關鍵。
胡老的觀點是非常明確的，經方的理論和內經無關。今天要想正確地理解經方原著裡面的三陰三陽，無法回避《內經》的三陰三陽這一學說。所以，我們首先從內經的三陰三陽說起。內經中的三陰三陽是對人體上的主要經絡進行的分類，兩條腿上各有六條經絡，分別是足太陽膀胱經、足陽明胃經、足少陽膽經，足少陰腎經、足太陰脾經、足厥陰肝經，它用三陰三陽的方法對四肢上的十二條經絡進行瞭分類。那麼《內經》為什麼要用三陰三陽來為人體上主要的十二條經絡進行分類呢？這種分類方法有很多的好處，分類以後每條經絡的屬性的闡述，就把這些問題變得很簡單瞭。其實，《內經》當初用三陰三陽的方法來對人體的經絡進行分類很大的用意也在這個地方，而且我們今天有些人解釋的也是非常好的。有人說瞭，當一個人面朝下趴在地上，再去看這十二條經絡，離地近的是屬陰，離地最遠的是屬陽，就這麼分瞭三陰三陽。經絡確實就是帶有這種屬性，當然還不是簡單的一個部位問題，而且它還隱含瞭人體這個部位和相應的臟腑的一個關系。這就是《內經》的三陰三陽學說。
我們回過頭來再看看經方的三陰三陽。經方中三陰三陽就是對典型方證進行的分類。
經方原著裡面第一個就是太陽病。太陽病就是以麻黃湯和桂枝湯為典型方證的一類表證，就是這麼一類的方證。這一類的方證有什麼特點呢？這一類方證是比較接近的。比如桂枝湯證和麻黃湯證，第一個是癥狀表現比較接近，再一個就是疾病的輕重也比較接近。用三陰三陽把典型的方證分出來，建立瞭一套理論體系。古人在寫作的過程當中，要用最少的文字來論述盡可能多的內容、觀點和理論。所以，跟《內經》用瞭相同的三陰三陽分類方法。但是，古人肯定論述的不是《內經》的經絡，而是利用這種方法論述方證的分類。
太陽病，就是指的以桂枝湯證和麻黃湯證為代表的一類方證；少陽病，指的是以柴胡劑和瀉心湯類方證為代表的一類方證；陽明病，指的是以白虎湯證和承氣湯類方證為代表的一類方證；少陰病，指的是以桂枝加附子湯證和麻黃附子甘草湯證為代表的一類方證；厥陰病，是以烏梅丸證和附子瀉心湯證為代表的一類方證；太陰病是指以四逆湯證為代表的一類方證。這樣的分類方法，實際上是胡老的理解。在胡老的理論體系之外，對此也是有各自不同地見解。
有的人認為，太陽病放在經絡上面，出入不是很大。特別是少陰病，放在經絡上面，少陰經是腎經。所以說呢，他們就一定要把跟腎有關的這些藥放裡面。就會出現好多其他的理解。但是實際上，像胡老理解的這種分類，太陽病裡邊兒桂枝湯證和麻黃湯證，就是最淺表的疾病。在所有的經方方證裡面，是最具淺表性的，也是最具亢奮性的一類疾病。相比太陽病，少陽病相對來說就要重瞭一些，不那麼淺表瞭，病變的部位，也比較靠近人體的內部一些。陽明病呢，主要集中在消化道裡面。但是呢，他為什麼不用人的臟腑直接來表明呢？這裡面還另有含義！因為經方所治療的病，病位是個模糊的概念。實際上，任何一個方證都是一種整體疾病。具體的病變部位，並不是具體的一個臟腑或者一部分臟腑，具體的病變部位不一定在哪兒。但是，它會有一個基礎的，我們後面呢，還會做進一步地論述。
從整體上，經方原著對三陰三陽的本意，就是對這些典型的方證的分類。這樣分類有什麼意義呢？實際上意義是很深的。盡管這本書，後人加瞭好多內容，但是我們依然從這些條文裡面，特別是康平本的頂格條文裡面，可以看到經方原著的作者，常常一種方式的論述可以隱含很多的用意。用三陰三陽把這些典型的方證進行分類以後，第一個好處，可以同時闡明不同類型疾病的不同性質。一說太陽病，首先想到的是麻黃湯證和桂枝湯證。這些方證是什麼性質？回頭來一看太陽這兩個字，你就明白瞭，這是最淺表性的疾病。這六類疾病都是，互相之間都有相對的。少陰病和太陽病相比的話，都是表證，但是少陰病已經陷於陰證瞭。而且把這類疾病的性質從某種意義上有所論述，這是第一個好處。
第二個好處，這六大類典型的方證，同時蘊含瞭這些方證之間的相互關系。這個相互關系，也是分好幾層的，少陽和太陽、陽明就有一定的關系；同時跟厥陰也有一定的關系。一看你就知道疾病性質有一定的相互的關聯。同時，還便於論述疾病之間的發生、發展和轉歸的規律性。也很容易在原文裡面用很少的文字，就可以說清楚瞭。
第三個好處，可以闡明經方醫學的疾病觀，這一點非常重要。為什麼呢？我們目前能見到的經方原著的版本，最接近經方原本面目的，就是這個康平本。太陽篇，就是辨太陽病。這裡邊就有個問題啊，《內經》裡面把太陽這兩個字用來命名人體的經絡。實際上當時的醫學界對疾病已經有瞭一個非常完整的界定體系，從哪兒能看出來？從傷寒論六經以外的諸篇，像霍亂，還有就是《金匱要略》幾乎所有的篇章都能看出來，那就是當時對疾病的界定。經方的原作者恰恰用瞭六種不被當時承認的六類病，來論述主要的理論體系，這不是一個簡單的事兒。用三陰三陽來界定疾病，在人類歷史上，除瞭傷寒論之外絕無僅有。誰承認過它？隻有它自己承認。為什麼用瞭這麼一套很另類的分類方法對疾病界定呢？因為，經方原著的作者看出瞭當時醫學界對疾病的界定不夠科學，不夠客觀。雖然臨床觀察找到瞭具體的病變部位，但那不是真正的病的最根本原因。他理解到瞭這一層，他就另辟蹊徑，用瞭一種這樣的疾病的界定方法。這裡面就暗含瞭對當時醫學界那種對疾病界定的一種否定。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我今天之所以把經方這套理論叫做經方醫學，也就在這個地方。實際上，中國古人兩三千年以前，就已經把臨床實踐升華到這麼高級的狀態。通過數據可以看到，100多種病涉及到人體的各個臟腑器官，如果表現的癥狀很相似的話，都可以用一個方子治好。怎麼可能？就是目前，如果放到人類最頂級的醫學討論會上去，大傢如果說能夠正視這兩組數據的話，都是帶有顛覆性的。大傢想想不懂經方的人，誰能接受得瞭這樣的現實？其實這才是事物的本來面目。
第三個問題，用現代語言論述經方方證，還原經方方證真正本意。
再深入地去看經方的三陰三陽，它真的是典型的方證。但是，三陰三陽這種方法，本身也有一定的局限性，《內經》當中也有一些經絡是無法概括到裡面去的，經方也有同樣的問題。
我們現在學經方，都能碰到這樣的問題，後面要講到的水證、血證，放到三陰三陽的哪裡也不太合適。不合適就不合適，該是什麼就是什麼，就跟任脈督脈無法放到十二經脈中是一樣的。經方原著裡邊也多處論述到水的問題，也有多處論述到血的問題。是不是？無法合理的包括到三陰三陽裡面去，都把它硬塞進去瞭，這是另一類的疾病。經方裡面有很多這樣的方證，五苓散、豬苓湯、抵當湯、桂枝茯苓丸這類的方證，放到太陽病裡面也不行，厥陰病裡邊也不行，放哪兒也不合適的。
從上邊的分析，我們能看出來，三陰三陽，在中國歷史上曾經是比較流通的一種分類方法。在當時的那種歷史背景下，三陰三陽恐怕就是學術界很常用的一種分類方法。所以《內經》用它區分人體的經絡，經方理論用它區分典型的方證。包括不瞭的，可以再用別的分類方法，經絡中有奇經八脈，經方中有水證、血證、氣證。經方裡面水證、血證之類的，是一類特殊的方證。不像三陰三陽之間聯系那麼密切，太陽病誤治瞭，就有可能發展為少陽病；但是，太陽病誤治瞭以後，可能發展為水證，應該是沒有那種必然性。
我們今天來解讀經方理論，重點已經不是三陰三陽這種方法本身。我們完全可以用其它的方式，用現代的語言，把經方的方證再論述得更清楚一些。這不僅僅是可能的，而且是完全可以做到的。我在沂源會議的講稿當中，就提瞭這麼一個觀點，我們今天完全可以把三陰三陽這種分類的形式，給剔除出去。看看經方方證論述的都是什麼，更詳細地細分，才能看到經方辨證體系的本來面目，才能把經方方證真正本意還原出來。
太陽病論述的，是以桂枝湯證和麻黃湯證為代表的一類陽性表證，就是機能偏於亢奮的一類表證；少陽病，是以相關的典型方劑為代表的一類陽性半表半裡證；陽明病是陽性裡證；少陰病是陰性的表證；厥陰病是陰性的半表半裡證；太陰病是陰性的裡證。
我們可以進行仔細地梳理，用我們今天的語言來表述。首先看太陽病，太陽病是一種陽性表證；有相同性質的是少陰病，少陰病也是表證。都有一虛一實，區別就在於一個是機能偏於亢奮的陽性證，一個是機能偏於沉衰的陰性證。從方劑上來看，也確確實實很接近。太陽病的典型方證是桂枝湯證和麻黃湯證；少陰病的典型方證是桂枝加附子湯證和麻黃附子甘草湯證。藥物比較接近，疾病的性質也比較接近。相差的就是一個機能偏於亢奮，一個機能偏於沉衰。順便說一下，把桂枝加附子湯證，特別是麻黃附子甘草湯證界定為少陰病，這是胡老的發明。實際上這是原著的本來面目，隻是胡老理解得更準確，比別的醫傢更準確就是瞭。經方原著裡邊有兩個小因素是不能忽視的。第一個因素，經方的條文裡原本是不是這種順序，我們現在已經無從考證瞭。另一個，經方原著就有很多本屬這一種病的典型方證，放到其它類型疾病裡面去論述。這是一種特殊的用意，太陽篇裡邊包括瞭幾乎三陰三陽所有的方證。恐怕原作者也是有更深的含義的，大傢自己去體悟體悟。
我自己的感覺啊，經方原著條文被調整的這種可能性，反倒是不如原作者就是這麼寫的這種可能性大。為什麼呢？因為明顯存在著一些我們今天看不合理的方面。太陽篇是一個很龐大的篇幅，太陽篇以後的篇幅有大有小，有的條數很少，這個問題太明顯瞭。要如果調整的話，我們今天調整的話，我們一定想辦法把桂枝加附子湯證這個條文，挪到少陰篇裡邊去。但是古人這麼論述他有另外的用意啊！這是表證。也就是說太陽病和少陰病，實際上屬於共同的疾病類型，就是一陰一陽的差別，疾病性質也非常相同，都是一虛一實。再看看少陽病和厥陰病，少陽病和厥陰病相對比較復雜一些，都屬於半表半裡證。半表半裡證從方劑上來看，柴胡劑裡面幾乎隻有柴胡這一味藥是典型的治半表半裡熱的，而且用量也比較大。當然小柴胡湯還有黃芩，跟柴胡都是解半表半裡熱的，四逆散隻有一味柴胡是治半表半裡熱的。從生理上倒是好解釋，因為半表半裡的這些器官，就是消化道以外、體表以內的諸臟器。這些臟器的狀態良好程度，跟消化道的狀態有密切關系。消化道狀態特別好的話，恐怕半表半裡的諸臟器官也不會好好的會發生病變吧？大傢看，大柴胡湯在半表半裡熱證的同時有瞭裡實，小柴胡湯有瞭裡虛。是不是？如果把少陽病和厥陰病放在一塊兒，厥陰病也有這樣的性質，寒熱錯雜，半表半裡證和裡證也錯雜。所以同屬半表半裡這一類型的疾病。單純談到半表半裡，也是一陰一陽的區別。再看看陽明病和太陰病，陽明病和太陰病都是裡證，也是一陰一陽。但是疾病性質比較全，寒熱虛實俱全。
實際上問題還遠不是這麼簡單，三陰三陽還不能包括的那些方證呢？比如說五苓散證、豬苓湯證、真武湯證、澤瀉湯證等等，大傢一聽就知道這是水證。以前叫做停飲，就是說是人體的體液太過，一種病態的太過。還有比較典型的麥門冬湯證等，這個方證屬於津液虛的，也是人體體液方面的一個疾病。跟停飲是相反的一個方向。
我們再看看血證，血證的方子也非常典型，抵當湯、抵當丸、桂枝茯苓丸這一類的，把它叫做血實證。膠艾湯、當歸芍藥散這類的方子，主要是治的血虛證。這些方子實際上占的數量為數也很多，而且在疾病這層意義上來說呢，也非常重要。但是，就是因為這些方劑的特殊性，所以在經方裡面，無法放到三陰三陽這一類方劑中來論述。都作為另類用瞭其他的方式加以論述。
還有一類跟氣有關的，後來經過反復地梳理經方辨證體系，發現有一些方子是沒有著落的。像厚樸生薑半夏甘草人參湯證，表面上看它的病變是發生在腸道裡面，算到裡虛也不太合適，放在裡實也不太合適，裡寒裡熱也都不太合適，甚至連陰陽都不太合適，肯定不能算陰證瞭。放在哪兒也不太合適。包括橘皮枳實生薑湯證，奔豚湯證這一類屬於氣實證。梔子甘草豉湯證，可以放在氣虛裡邊。雖然為數不多，但是確實有這些方證。我們就把這些方證統統地稱作是氣證，就是人體的有形之氣的循行出現瞭失常的狀態，就列瞭這麼一項，而保持經方辨證體系的完整性、合理性。不然的話，像梔子甘草豉湯，假設沒有氣虛這一項，往哪放？但是這兒這個氣虛，跟其他的辨證體系那個氣虛不是一回事兒。那個氣多指功能，咱們這兒不是，是有形之氣。沒有這一項，你辨方證的過程當中，也能把這些問題搞清楚。但是有這一項，就能讓經方辨證體系，比較完整一些。
這樣，我們就把經方的辨證體系梳理出來瞭六大項。這六大項不再是以前的三陰三陽，三陰三陽隻是其中的一部分。形成瞭經方辨證體系中六大疾病類型的病理要素，就是表、裡、半，水、血、氣六大要素。這六大要素啊，是我們把經方的整個辨證體系做瞭一個比較全面地梳理以後，又換瞭一個全新的角度，把那個三陰三陽給打破瞭，然後重新劃分為六大類疾病。這六大類疾病涵蓋瞭所有的經方方證，而且是非常合理的涵蓋瞭所有的經方方證。
那麼它是怎麼涵蓋的呢？比如說，這個表證裡面，典型的方證就是桂枝湯證和麻黃湯證。桂枝湯證是一個典型的表虛證，麻黃湯證是一個典型的表實證。這個表虛證和表實證同時發作，同時發作瞭以後，還有一個比例的多少。那麼介乎桂枝湯和麻黃湯之間的，有桂枝二麻黃一湯，桂枝麻黃各半湯。經方是不是想論述這麼一個意思啊？這也就是說表證的不同性質的疾病之間有這麼一種關系。
表證和裡證之間有沒有同時發病的？有啊。桂枝人參湯證是不是表裡同病瞭啊？就是理中丸加上瞭桂枝，既解表又補裡虛，就是這樣。
苓桂術甘湯可以看作是桂枝湯的一個簡方，又合上瞭祛水的藥，就是裡邊又有水證瞭。可以認為是表虛證和水實證同時發作瞭，也就是說，停飲同時發作瞭。是不是？
所以說，這六大類疾病之間錯綜復雜的並病或者合病，就會在典型方證之外，又出現瞭很多的組合。這很多組合都是以經方不同的方劑的形式表述的，都是人體最常見的疾病類型。那麼到這兒，經方的辨證體系已經把三陰三陽給剔除出去瞭，用一種全新的、更全面的方式，把所有的疾病類型梳理成瞭六大類。
我們在論述這六大類疾病的時候，不時地在說陰性證、陽性證、寒證、熱證、虛證、實證。大傢是不是感覺到經方辨證體系裡邊還有一部分病理要素啊？是的，那就是六大項疾病性質的要素。這六大項疾病性質的要素，就是陰、陽，寒、熱，虛、實。說到這兒，經方辨證體系的12大要素都完整說出來瞭。
但是大傢會發現胡老並沒有這麼說。胡老對經方的辨證體系是怎麼說的？胡老說，先辨六經，後辨八綱，再辨方證，六經來自八綱。胡老是這麼說的。其實你要立體地、全面地去看胡老的兩本書——胡老的講座，胡老論述的就是這些東西，他隻是沒這麼說。他都用瞭一種很奇特的方式說出來的，他說六經來自於八綱。什麼意思呢？其實他就是想說，六經裡邊兒隻包括瞭陰陽的病性，包括瞭表裡半的病位，但是不包括寒熱虛實的病性。是不是？他為什麼說六經來自於八綱呢？就是八綱裡面有寒熱虛實。這樣呢，這些辨證要素實際上就全瞭。其實我們都知道，六經比八綱要少，六經怎麼可以來自於八綱呢？這是他自己的那一種描述方式。你去看看胡老對這些要素的解釋，對這些要素之間的關系的解釋，他理解得是非常深的。我常這麼說，胡老把球給我們踢到瞭球門口，甚至都壓到線瞭，就等我們最後用這種明確的方式把他論述出來就得瞭，隻差這麼一點兒。
現在再看看陰陽寒熱虛實這六項。這六項是用來幹嘛的呢？我們剛才在談表、裡、半、水、血、氣的時候，經常會提到這些字眼。實際上，如果光有一個表證，說這個人得瞭表證，說得很粗淺，隻是一個輪廓，裡邊詳細內容一點兒沒有。那麼表證怎麼著呢？唉！你要用陰陽寒熱虛實再界定一下，它的內容就豐富和具體得多瞭，甚至一下就想到具體的方證。比如說表證，他要是一個陽性的表虛證，你馬上就會想到桂枝湯瞭，這就是論述的桂枝湯證。而且呢，跟桂枝湯相關聯的還有一大堆的方子。你這個思路就在這一百多個方劑裡邊，一下有瞭一個框架，有瞭一個范圍。如果說沒有陰陽寒熱虛實，沒有這些病理要素的界定，你隻是六大類疾病類型，你用經方來辨證就很困難，幾乎到臨床當中很難去用。而且疾病性質的這些要素，也離不開上面的疾病類型的。
陰陽寒熱虛實，在經方的理論體系裡面，沒有陽虛這一說。我們中醫界其他的辨證體系裡面，經常提到陽虛，陰虛啊，等等。但是在經方裡面，我讓你給我找一個治療陽虛的方子，你怎麼找都不一定正確。或者說他肯定裡邊有問題。為什麼呢？因為他沒有什麼疾病類型，光是陽虛，你是沒法——如果說牽強地去界定也行，你讓那些時方傢們來界定，就能給你數出一大堆的方子。但是你手裡拿著這些一大堆的方子，你根本就沒法用。
所以說，我把陰陽、寒熱、虛實這六大項病理要素叫做疾病性質的要素。疾病性質界定的什麼呀？界定的是上面的某一種疾病類型發生瞭什麼性質的疾病。所以說，這些疾病性質的要素，如果說離開瞭疾病類型，它一點意義都沒有，沒法去給病人配方子。
這樣，我們就得到瞭十二項經方辨證體系的要素組成。簡稱是表、裡、半、水、血、氣，陰、陽、寒、熱、虛、實。這一套東西，就是在經方原著三陰三陽的基礎上，我們經過梳理以後，得出來的經方辨證體系的全部內容。
為什麼說它是全部內容啊？你提出任何一個方證，我們都能在這十二項病理要素裡面，找到一個合理的結構關系。比如說柴胡桂枝湯，給它做個病理界定的話，應該是半表半裡的熱證合並裡虛證合並表虛證，總體上它又是一個陽性證。
那麼，在這12個字裡面，大傢可以用這麼一種模式。（如下圖）
任何一個方子，都可以在這之間你劃一條關系線，劃幾條關系線。比如說，柴胡桂枝湯證，在陽和半之間劃一條線；在半和熱之間，劃一條線；在表和虛之間，畫一條線；在裡和虛之間畫一條線；這就形成瞭柴胡桂枝湯的病理結構圖。非常簡潔，也非常規范。
大傢再回頭來看看，我們把停飲證叫做水實證，瘀血證叫做血實證，這都不太符合中醫裡面的習慣稱呼。但是我們這麼叫是有道理的，你把它放到這裡邊，經方辨證體系就會變得很簡潔、很規范，也沒有改變它們原來的疾病性質。對疾病本身的性質沒有任何改變，而且還規范瞭經方的理論。比如說痰和飲，其實在這裡邊都是水實證。分得那麼細，其實也沒有那麼大必要。我們要是一說水實證，那些水實證的方子都說瞭，再往下其實就面臨著一個辨方證的問題。
這個辨證體系在理論上有什麼樣的意義？這很重要啊。整個這一套體系是經方醫學對疾病本質的認識。我們現在就說一個醫案吧。大概是《經方實驗錄》上寫瞭這麼一個醫案。說是有一個農民勞作瞭一天，天氣比較熱，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在閣樓上窗邊睡覺，晚上起瞭風，他感冒瞭，就是桂枝湯證。醫者就給他桂枝湯喝，喝瞭就好瞭。這個醫案是一個很普通的醫案，但是這裡面有個問題，作者為什麼強調他夜裡起風瞭？實際上他言外之意有另一層含義：經方裡面不是有中風嗎？他是中瞭風瞭。當然他這個醫案本身沒有什麼毛病，就是這個論述，他真的有這種意思。那麼我們再換一個角度想，如果說這個人晚上他沒在窗前睡，沒有吹著風，會不會得這個病呢？完全有可能的。要沒有風吹得瞭這個病，你還用這方子嘛？還得用這個方子啊！那麼跟那個風有關嗎？那個風可能是一個誘因，他著涼瞭。問題在他得瞭病以後，所發生的癥狀反應。如果說他發燒頭疼一點兒汗不出，脈浮緊的，再給桂枝湯行嗎？那肯定是不行的啊。那個醫案就想跟你說，他是中風。放到我們這套體系裡邊，他就是一個陽性的表虛證，具體辨出來，就是桂枝湯證。那麼對這個疾病的認識，區別在哪兒？區別在於我們把病因放到不重要的位置上，重要的是這個人，他有沒有吹風不重要，重要的是按他現在得的這個病，按辨證，他應該是屬於陽性的表虛證，他應該服桂枝湯。至於說有沒有中風不重要，有沒有那個吹風的經歷不重要。這實際上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經方理論對疾病的認識，以人體得病以後的癥狀反應，為疾病的主要矛盾。至於說這個病怎麼來的？具體的病變位置是什麼？這個都不重要。這就跟其他醫學發生瞭本質的區別。這十二個字的辨證體系，就是經方醫學對疾病本質的認識，或者說是對疾病本質的詮釋。經方醫學就是這麼認識疾病的，這就是病。剛才我說的這個醫案，具體就是陽性表虛證裡邊的桂枝湯證。這就是經方對疾病的闡釋。
那麼我為什麼這麼解釋呢？這裡面還有問題啊。桂枝湯還可以治胃炎呢。胃炎可是發生在裡部的，但是患者肯定得有桂枝湯證的一些表現，如果說沒有的話，拿桂枝湯來治胃炎，這是沒有道理的，也不可能治好。所以說，經方醫學是一個跟其他的醫學有本質區別的完整的醫學體系。我們在經方的辨證體系裡面，已經很清楚地看到瞭這一點。
第四個問題，經方十二字辨證體系的定義。
既然我們把經方的這一套辨證體系給梳理出來瞭，那麼我們下面就要用今天的語言來做一個更加準確的論述，或者說是表述。這個事兒是這樣啊！我看過一篇錢學森錢老寫的關於中醫現代化問題的文章，寫得很專業，而且他有一些觀點很值得我們中醫人去深入地思考。這篇文章論述的主題就是論中醫的現代化，其中有一個觀點啊，中醫理論的現代化，首先是中醫語言的現代化。其實這個事兒，說起來是一個非常基礎的問題，也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但是在中醫裡面，這卻是一個原則問題。是一個很難整改的問題。我們今天就面臨著這套辨證體系，既要完整正確地理解，又要用我們今天的語言準確地描述出來。
我試著做瞭一些嘗試，如果誰能把這些東西再提高一步，再規范一些，誰就是對中醫的一個貢獻，是對我的一個鞭策、一個促進，也是對中醫整體事業的一個推動。這十二字的辨證體系，本身也是一個開放的體系，如果大傢誰能再找到更需要加進去的病理要素，隨時都可以提出來，如果有那樣的病理要素，咱們完全可以再加進來。隻要是科學的，而且有助於經方的臨床應用，完全可以加進來。咱現在是十二個字，加到十六個字行不行？完全可以，沒有關系啊。隻要是科學，能夠反應經方理論的本質就行。
我現在就說說我是怎麼理解這十二字辨證體系的。
表證，就是指以人體體表組織的病變為病理基礎的一類整體疾病。這就是經方醫學病理辨證體系中的表證的定義，那麼下面我們就把它的具體含意做個簡要的分析。
我們先來看看經方原著中對表證的論述。以太陽病為例，《傷寒論》第一條“太陽之為病，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這就是陽性表證的典型的癥狀反應，它的典型方證就是桂枝湯證和麻黃湯證。那麼這是一類什麼病呢？它的發病機理是什麼呢？我們現在就以臨床中最常見的感冒來分析一下此類癥狀反應的機理。現代醫學研究證明，感冒就是在人體抵抗力偏於低下的時候，感冒病毒乘虛而入，由人體肌膚進入細胞所致。這裡的前提條件就是人體抵抗力低下，如果人體的抵抗力正常的話，通常情況下感冒病毒就不會進侵入人體。換一種說法，人體之所以發生感冒，就是因為人體體表已經處於一種不足以抵抗感冒病毒的病理狀態，也就是說，患感冒的原因是人體體表組織已經發生瞭病變，而使感冒病毒有機會侵入，然後才發生瞭一系列的感冒癥狀。臨床中人體感冒後表現的癥狀是很多的，但是“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則是最常見、最典型的。所以人體感冒的本質其實就是體表組織的病變導致感冒病毒得以侵入，而經方醫學中的表證正是指的發生這種病變後的癥狀反應。
那為什麼在定義中我們又把這種體表組織的病變稱為“病理基礎”，還將表證界定為“一類整體疾病”呢？在經方醫學中，任何疾病都是一種整體疾病。這從我給大傢展示的小柴胡湯的臨床應用數據中就能很清楚的反應出來，經方中的任何一個方證都包括若幹種不同病位和不同病性的疾病。現在我們講表證，就再以桂枝湯的臨床數據來看看在表證的病理環境下有可能發生的具體疾病。在有桂枝湯治愈紀錄的疾病中不僅有感冒、流感，還包括慢性胃炎、腸道易激綜合征、病態竇房節綜合征、低血壓、腰肌勞損、妊娠惡阻、小兒夜遊等等很多的疾病。這裡面有些疾病的發病部位並不在體表，但是也能以桂枝湯治愈，其前提條件就是必須現桂枝湯證，也就是說一定要在桂枝湯證的基礎上所發生的非體表組織的病變才可能以桂枝湯治愈，如果不符合這個前提條件是不可能用桂枝湯治愈的。在此我們可以明顯地看出，必須是以桂枝湯證為主要癥狀反應的情況下，發生在人體其他部位的病變才有可能以桂枝湯治愈。定義中的“病理基礎”和“整體疾病”正是這一層意義上的表述。
在對表證的定義做瞭上述解釋之後，後面的幾大疾病類型的定義也都可以按相同的道理來理解。今天因時間的關系就不再詳細地解析瞭，隻是把定義展示出來大傢自己理解就可以瞭。
半表半裡證，是以人體消化道以外、體表以內諸臟器的癥狀反應為病理基礎的一類整體疾病。這一類的癥狀反應就是集中在消化道以外、體表以內這個區域。如：往來寒熱、心煩喜嘔、胸脅苦滿、默默不欲飲食，口苦、咽幹、目眩等等。至於具體的疾病啊，有肝炎、有腎炎、有肺炎、有膽囊炎等等等等。所以說整個半表半裡證，就是以消化道以外、體表以內的臟腑組織的癥狀反應為病理基礎的一類整體疾病。
裡證，是以人體消化道內的癥狀反應為病理基礎的一類整體疾病。
水證，是以人體體液代謝失常為病理基礎的一類整體疾病。
血證，是以人體血液的病變為病理基礎的一類整體疾病。
氣證，是以人體內有形之氣的循行失常為病理基礎的一類整體疾病。
這樣呢，我們就把六大疾病類型的病理要素都做瞭一個比較規范的定義。能不能經得起推敲，這需要時間和大傢的參與。大傢都可以參與進來，對這些東西進行一個推敲，使它更符合事物的本來面目。這隻是我自己的一個理解。
對疾病性質的六大要素，我們也做一個比較規范的定義。
陰證，就是指人體整體或者局部的機能偏於沉衰而表現出來的一類癥候。比如說，桂枝湯證是一個典型的陽性表虛證，那麼，桂枝加附子湯證跟桂枝湯證的區別是什麼？像人少氣懶言瞭，渾身無力瞭，無精打采瞭，然後像肢體的攣急、拘急。傷寒論條文裡面論述的，那是一個特殊情況，就是發汗過多以後體液損失太重瞭，那是比較嚴重的情況。有典型的桂枝湯證，同時呢，因為整體的機能沉衰瞭，會出現精力不足、精神不佳、少氣懶言、體乏無力。如果出汗出得過多的話，也可能會出現手腳攣急這種情況。還有一個臨床當中常見的就是汗流不止，汗毛孔打開以後就沒有能力關上，有的喝一口水就出一口水的汗。我自己很多年以前就得瞭這病啊，那就真是，你喝瞭一口水馬上身上就出一口水的汗。本質上還是一個桂枝湯證，但是整體機能偏於沉衰瞭。這個時候就需要在桂枝湯的基礎上加上附子，所以把陰證界定成機能沉衰。有的屬於局部的機能沉衰，比如薏苡附子敗醬散也是比較典型的，這樣的病人，很少有少氣懶言、體弱乏力，這樣的表現很少。因為他局部機能沉衰，需要振奮機能才能達到愈病的目的，也用到附子。這是陰性證。
陽證，就是指人體整體或者局部的機能偏於亢奮而表現出來的一類癥候。
寒證，是指人體某組織器官因機能偏於低下而發生的溫度偏低而表現出來的一類證候。這個是不是準確，我們有待商榷，大傢可以去推敲。比如裡虛寒的病人，像理中湯證患者，或者說是吳茱萸湯證患者，常常在腹診的時候，摸著他胃部的皮溫，就比其他的位置體溫低。很難想象古人把這一類的不願意吃涼東西，吃點涼的東西就拉肚子之類的界定成裡虛寒。不僅僅是組織功能不足，體表溫度都低瞭。古人用寒來界定是很科學的。
熱證，是指人體某組織器官因機能偏於亢奮而發生的溫度偏高而表現出來的一類證候。我跟大傢說一個很特殊的現象，三九天，偶爾在大街上能看到穿帶兩個帶的那種背心的人。我碰到過一個這樣的人，他在大街上走。這樣的人啊，都是有嚴重的裡熱。如果他沒有精神失常的話，一定是有嚴重的裡熱。特別是冬季、春秋季節穿的衣服比較少的、比較薄的人，就有可能有裡熱，當然這隻是一個表象。為什麼呀？因為裡熱使內臟器官都很亢奮，耗費的能量也多，產生的熱量也大。這樣的人喜歡吃，消化也比較好，食欲也比較好，食量也比較大，但是他怕熱。所以熱證，就是因為他的某些器官的機能過度亢奮，裡面溫度偏高表現出來一類癥候。
虛證，是指人體某些物質呈病態的不足而表現出來的一類癥候。津液不足，口幹啊；血液不足，面黃肌瘦，舌質也發黃，舌質淡，扒開下眼瞼看，有的甚至連點血色都沒有，這都是不足的。像體表出現汗毛孔關閉不良，體表水分有所失，相對來說比麻黃湯證的表實證體表水分就是少，這也算是一個體表的虛證。
實證，就是指人體的某些物質呈病態的太過而表現出來的一類證候。比如瘀血，停飲，下肢一按一個坑，明顯的浮腫瞭。這種太過是病態的，其實太過本身就是一種病態啊。
這是對十二字的辨證體系給瞭一個比較明確的定義。至於說對與不對，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大傢的參與，我們可以不斷地去驗證，也可以不斷地修改，最終能形成一個很規范的經方的辨證體系。
第五個問題，經方辨證體系之間的特殊關系
經方辨證體系，我就幾個問題啊，跟大傢簡單地說一說。一個是，辨證體系之間存在著一些特殊的關系。
首先一個是疾病類型的六大要素，在同一個患者身上，可以單獨的發病，也可以同時發病。比如柴胡桂枝湯證，既有半表半裡的熱證，也有表虛證，就是這兩大類型的疾病同時發生在一個人身上。在同時發作的不同類型的疾病之間存在著一個比重大小的問題。我們剛才說的柴胡桂枝湯證，是兩種類型的疾病同時發生，比如這個人頭疼，微微汗出，脈浮緩，也怕冷啊等等，就是說桂枝湯證俱全。但是，稍微有一點點口苦，這是柴胡桂枝湯證已經具備瞭，但是我們應該知道他的柴胡證是比較輕的。那麼這個時候，如果說真正想讓辨證和用藥絲絲入扣的話，你可以在柴胡桂枝湯的基礎上，再加上一份桂枝湯，這是完全可以的。這裡面就有一個比重的問題，當然單獨用柴胡桂枝湯，也沒有問題。
現在臨床當中啊，這六大疾病類型和六大疾病性質在臨床辨證過程當中，每一個患者你都要想到，而且都要去辨一下。它沒有就沒有，但是你不能不辨證。有時候有一些慢性病的病人，病情會非常復雜，好幾種類型的疾病同時發生，這是很常見的啊。比如，他燒心反酸，不喜歡吃涼東西，這有吳茱萸湯證的；又有口苦，有點往來寒熱，就有瞭柴胡證；還有頸椎不好，也沒有汗出，脈有一點偏浮緊，又有葛根湯證。如果說偏於裡虛的，他可能就是小柴胡湯合上吳茱萸湯合上葛根湯。這個人很有可能找你的時候就是個感冒，但是如果真存在這些問題，你不用也不行。
這裡邊可有個問題啊，如果說吳茱萸湯，他僅僅是燒心反酸的話，你可以用的量少一點，如果平時他又不敢吃涼東西，那吳茱萸湯就得同等看待瞭。那麼僅僅是偶爾燒心反酸的人，我為什麼少用吳茱萸湯？吳茱萸湯減瞭量，其他的量就相對增多瞭。咱人體恢復疾病的時候，都要耗費人體能量，吳茱萸湯的量減少瞭以後，腸胃恢復的過程當中耗費的能量要少一些，他可以有更多的能量去解表、去和半表半理，這樣他就會好得快。這個分寸把握不好，那你的效果就會很差，把這個比重把握得好瞭，見效就會非常快。這是不同疾病類型之間存在著一個比重的問題。
還有一個輕重緩急的問題。隻要是有瞭陰性證確切的癥狀反應，這是你首先要考慮的，陰性證和裡證是比較重要的；那麼再次一點就是半表半裡證和水證血證。特別是治療慢性病的時候，血證也是比較重要的。但是急性病的水證重瞭，你也得把水證排在前面。
這兒一個就是我常跟大傢說的薏苡附子敗醬散，治療皮膚病是個很好的方子。為什麼現在很少有人用啊？就是因為辨證不全，有一些比它重要的方證忽略瞭。像裡虛寒，人有腸鳴的時候，有半夏瀉心湯證或者甘草瀉心湯證、生薑瀉心湯證，用薏苡附子敗醬散根本就不管用。
其實說透瞭，還是這些病理要素之間的一個關系問題，而且這個關系的背後是隱含瞭人的生理特征和生理規律，這都是很重要的。
還有一個呢，就是水與血、氣的關系，相對說比較獨立。《傷寒論》裡面用三陰三陽來論述的辨證體系，而沒有單獨地去論水、血、氣這一類的因素，是捎帶著論的。為什麼呢？大傢看看啊，表證失治或者誤治，有可能往裡發展成裡證，或者說是半表半裡證，甚至發展成陰性證，這個都是有可能的。但是如果說失治或者誤治而發展成血證的，或者發展成水證的，這種可能性很小。半表半裡證，直接發展成水證或血證或氣證的可能性都不是很大。如果有水證、血證，那一定是人體其他系統固有的疾病，與誤治失治的關系不大。
但是這裡面有一個問題，就是厚樸生薑半夏甘草人參湯證的那個條文，說是發汗以後誤治的。實際上這種理解是不全面的，發汗不當對人體造成的損害，有可能引起腹脹滿的這種情況，實際上很多情況下是沒有發汗的經歷，也可能會得這種病。我們臨床當中，有幾個是發瞭汗以後得厚樸生薑半夏甘草人參湯證的？沒有。實際上經方論述他是有別的用意的。也就是說，水、血、氣三大要素和表、裡、半三大要素之間的關系有一點點，沒那麼密集。但是表、裡、半之間的關系就非常密切瞭，它們治療之間的影響也比較多，病的演化什麼的也比較多，發展變化之間互相都會有很多的牽扯。
但是水、血、氣對其他疾病的治療是有比較大的影響的。有表證的時候，如果同時有明顯的水證，你一定要治療水證，這一項要加進去，不加進去肯定要出問題瞭。你像治慢性病的時候，有血證，也要把血證因素加進去。
這十二字病理要素之間的關系不一定是等量的，這個關系呢，值得我們在臨床當中去體悟啊，去關註它，你在臨床當中隨時都有可能用到的。
第六個問題，經方辨證體系中的特殊問題
經方辨證體系裡面還有一些特殊的問題，我在這兒說幾項。
第一項，裡證有一個特點，就是陰陽寒熱虛實俱全。那麼，其他的就不是嗎？先看看水證和血證，虛實是都有的，水證和血證有沒有寒熱的問題？有。血分藥，有溫性的，有寒性的，生地就是寒性的，當歸就是溫性的。是不是？去水的藥也有這個問題啊，白術，性溫，茯苓是性平，澤瀉就是性寒。我的體悟啊，治療水證也好，治療血證也好，你辨寒和熱證，要麼是裡寒，要麼是裡熱，或者是半表半裡的熱。說水證是熱證，恐怕你不好找的。那麼，水證的藥裡面又確實有寒熱傾向，我們怎麼去理解水證的寒熱呢？血證也是這樣啊。我的理解是當人體有裡熱或者半表半裡的熱時，這個水和血的代謝就和裡寒時是有區別的。人體機能偏於低下，造成體內的溫度都低瞭，在這種情況下，身體代謝不管是水也好，血也好，和偏於亢奮、溫度偏高的時候，代謝出來的東西肯定是有區別的，水和血的寒熱是應該指的這個東西。實際在臨床當中辨證的，還是裡和半表半裡的熱和寒。這是關於水證和血證的寒熱問題。
第二項，表證沒有寒熱。剛才大傢可能聽到瞭，我特意說寒熱的時候還躲開表證。表證隻有陰陽和虛實，沒有寒熱。我當初整理這些方證時，給每一個方子就按著這一套辨證體系去做病理界定。桂枝湯界定出來，是陽性表虛證；麻黃湯是陽性表實證；桂枝加附子湯是陰性的表虛證。我發現沒法去給它界定寒熱，它沒有寒熱屬性。在延伸的那些寒熱屬性，也不是屬於表證的。你比如說大青龍湯證，有熱，但是是裡熱；麻杏石甘湯證有熱，那也是裡熱。柴胡桂枝湯證，既有表證，也有熱，但是，那是半表半裡的熱。你找不到治表熱的藥和方子。光是找不到藥和方子這還不算完，我們再去看表證臨床反應裡邊，哪個算是表熱證，哪個算是表寒證？大傢去想想，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有寒熱之說嗎？這個惡寒算寒證嗎？不能算。體表惡寒的原因就是體溫高瞭，就是發燒。體溫高算是熱證嗎？肯定不能算。因為麻黃湯證、桂枝湯證都有體溫高的可能，而且包括典型的寒性病，像四逆湯證都有可能是體溫升高。所以說體溫高，不能來界定寒熱的性質，這個體表的癥狀反應不能用來確定疾病的寒熱本質。那麼舌苔黃、舌質紅算不算表熱證，這種肯定不是。舌苔一黃，就沒有用麻黃湯和桂枝湯的機會瞭，你得用葛根芩連湯。那麼葛根芩連湯指的是什麼熱？指的是半表半裡熱和裡熱。葛根有解表的功能，但是它也不會解表熱，葛根有治療裡證熱利的那種功能，是不是？所以說你找不到表熱證的熱？
後來為瞭這個問題，我進一步再去推敲，然後我就去看中醫界最權威那個資料，他們對這個表熱證是怎麼界定的？我就查中醫辭海。裡邊對表熱證的界定是什麼？當人體感受瞭風熱以後所發生的表證就是表熱證。這種定義本身就經不住推敲。
首先，人體感受瞭風熱，風熱是什麼？是空氣的流動，還是溫度的升高？反正我們現在把它作為一個不確定因素。但是呢，肯定得是一個特定因素，他若不是一個特別因素，這個定義本身就沒有意義瞭。所有的人感受到它以後，一定發生相同性質的表證嗎？比如說十個人同時都在這種特殊因素呆過以後都得瞭感冒瞭，他這個感冒是一樣的嗎？沒有人敢給你一個肯定的答案。所以說這個定義本身就是一個空對空，根本就經不起推敲。
當你治療表證的時候，你在辨證的過程當中，根本不用去考慮寒熱的問題。一旦有寒瞭，一定是裡證；有瞭熱，看是半表半裡熱還是裡熱。是不是這樣就好分瞭啊？而且這裡邊相關的生理方面的一些規律，我們有待於再進一步地認識，這是一個問題。
第三項，就是半表半裡證多熱、少寒。我們在這兒沒用無，而是少。看看半表半裡這些方法。柴胡劑，黃連黃芩梔子劑全是去熱。大概這個半表半裡的寒和裡寒，如果是有的話，用治裡寒的藥是一樣的。我為什麼會這麼去想啊？《金匱要略》裡邊，有用理中丸治療的一種肺部的病，那是個典型的寒證，影響到肺瞭。但是治療方劑裡面全都是治裡虛寒的，因為方子很好理解啊。所以說，能不能可以去這麼理解。這是一個寒熱。
第四項，虛實與半表半裡證無關。所有涉及到虛實的方子，全是裡或者表，都跟半表半裡無關啊。小柴胡湯是裡虛；大柴胡湯是裡實；柴胡桂枝湯是表虛合裡虛。就唯獨沒有半表半裡的虛實。是不是可以這麼理解啊？就是說，半表半裡這些臟器啊，靠腸胃提供的營養，通過血液循環提供的都是一些精微物質，都是一些營養成分。它代謝出來的廢物也是進入血液，通過消化道和泌尿系統排出去。所以說，在這些器官裡面，這些東西停留量也比較少，能造成這個病變的機會相對也比較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不一定準確啊，方劑當中確實就是這麼一種情況。
而且，對於半表半裡熱的治療，是很重要的一個事兒，在陽性病裡邊治療的重量級是比較靠前的。比如說，有表證，一旦有半表半裡的熱，你得優先考慮以治半表半裡的熱為主，再考慮去治表證。不管是虛實。
治療半表半裡的熱，以前呢，在大傢的印象裡邊兒，主要是柴胡類方劑。但是實際不是。黃連、黃芩和梔子、梔子類方都是，而且還挺重要，大傢一定要引起重視。
胡老已經在正確理解經方的道路上，給我們奠定瞭一個很堅實的基礎。希望大傢在這方面多多地探索，齊心協力在這個基礎上，把這個經方大廈能夠建得更好、更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