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女天外隱仙蹤——聶隱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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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時,魏博節度使帳下大將聶鋒有一女,名喚聶隱娘。聶隱娘自幼聰慧,又生得粉雕玉琢,性子活潑,動輒笑語,被聶鋒夫妻視作掌上明珠。聶隱娘十歲那年的一天,有一年老的女尼到聶鋒傢來化緣,看見瞭聶隱娘很是喜歡,就跟聶鋒說:“我把將軍的女兒帶走,收為徒弟可以嗎?”那聶鋒平生隻有此女,自然是不肯依她的,一疊聲呵斥著趕她走。那老尼臨走時,對聶說:“將軍不肯也沒關系,就算將軍把你女兒裝在鐵櫃裡,貧尼也能把她偷走。”聶鋒聞言隻是一笑,並未在意,全當她是在說瘋話罷瞭。沒想到當天夜裡,聶隱娘還真就丟瞭,任憑傢人四處尋找,始終不見蹤跡。在此後的日子裡,聶鋒夫妻倆每每提到這個女兒便覺傷心,常常因此相對而泣。

讓聶鋒夫妻沒想到的是,五年後的一天,老尼忽然又將女兒給他們送回來瞭。老尼把聶隱娘交到聶鋒手上時說:“這孩子已經學成出師,將軍可以把她領回傢瞭。”說完,老尼就又不見瞭。聶隱娘的失而復得,讓聶傢人喜極而泣,等到全傢人情緒逐漸穩定,聶鋒這個當父親的才想起來問女兒,她這些年都跟老尼學瞭些什麼本事。聶隱娘一開始說,她隻學瞭一些佛傢的經咒之類,可聶鋒不信,堅持要問,於是聶隱娘就把真相告訴瞭父親。

聶隱娘說,她最初被尼姑帶走時,隻是感覺風聲過耳,也不知道究竟走瞭多少路。過瞭很久,才來到瞭一個大石穴旁,進入到裡面才發現,石穴之中原來是空的。石穴裡面極為寬敞,樹木叢生,隻是沒有人住,倒是有很多猿猴。那裡面還有兩個女孩,看上去和聶隱娘年齡一樣大,也是十歲上下,生得很美,秉性也很聰慧。與聶隱娘不同的是,那兩個女孩已經可以和猿猴一樣爬樹攀巖,身手矯健,絲毫無失,而且她們從來不吃東西。

接著,那老尼便給聶隱娘吃瞭一粒丹藥,據她說,人如果吃瞭這東西,可以永遠不感到饑餓。後來老尼又給瞭聶隱娘一把二尺長的寶劍,這是一把頗為鋒利的劍,達到瞭吹毛立斷的程度。於是聶隱娘就開始跟著那兩個女孩子學習攀巖,學瞭一年以後,聶隱娘便感覺自己身輕如風。然後開始學著用那把劍去殺猿猴,也能做到百發百中瞭。之後便開始學著劍誅虎豹,也都能把虎豹的腦袋給拿回來瞭。到瞭跟老尼學藝的第個三年頭,聶隱娘輕功大成,已經可以在空中飛行自如,於是開始學著劍刺蒼鷹,無有不中。劍刃漸漸磨減到隻剩五寸長,飛禽遇到,有來無回。到瞭第四年,老尼就留下那兩個女孩看守石穴,領著聶隱娘到城市裡去。師徒兩人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老尼指的人潮裡一個穿綢裹緞,看起來很富有的人,說那人有罪,接著,就把他強搶民女,導致女孩傢傢破人亡的事,對聶隱娘說瞭一遍。說罷,老尼給瞭聶隱娘一把三寸長的羊角匕首,讓聶隱娘現在就去把那人的人頭取來。就這樣,聶隱娘就在大白天的大街上公然把那人刺死,街上的其他人毫無察覺,然後師徒倆把那人的頭裝在囊中,帶回石穴,用藥將那頭化為水。到聶隱娘學藝的第五年,老尼又說,有個官員貪贓枉法,害死瞭許多無辜的人,讓聶隱娘晚上潛到他房中,把他的頭拿回來。這次,老尼並未隨行,是聶隱娘一個人帶著那把羊角匕首去的。她穿房越脊,毫無障礙,那人傢裡仆從雖多,可卻沒有人能夠察覺。聶隱娘先是看那個人逗弄一個小孩玩,怪可愛的,就沒忍心下手,後來直到天亮,她才把人頭帶回去。老尼得知瞭事情經過,斥責聶隱娘說,以後遇到這樣的事,她應該先殺瞭那孩子,斷其所愛,然後再殺那人。聶隱娘俯首而拜,謹遵告誡。後來,老尼又幫聶隱娘把那羊角匕首藏在瞭聶隱娘的後腦之中,這樣可以隨時取用,而聶隱娘毫發無傷。之後,老尼就說聶隱娘學藝已成,把她送回來瞭。

作為父親的聶鋒,聽完瞭女兒的話,心裡頗為懼怕,聶隱娘回傢後,照樣是每天晚出早歸,因為她身懷絕技,父母也不敢問她。後來,聶傢門口偶然經過瞭一個以制作鏡子為生的少年,聶隱娘說,這就是她的丈夫。父母見少年資質平庸,心中本來不甚樂意,可因為自己女兒的一身本領,又不敢不從,隻能為他們完婚。聶隱娘夫妻婚後分傢另過,生活用度,一概由父母供給,很是豐厚。

多年後,聶鋒去世,因為魏博節度使聽說過聶隱娘的事,就把他們夫妻留在身邊聽用。幾年後,魏博節度使和陳許節度使劉昌裔發生沖突,就派聶隱娘去刺殺劉昌裔。這劉昌裔也並非一般人,他少年時也曾得遇異人,習得神算之術,能預知禍福。早在聶隱娘夫妻剛剛辭別魏博節度使的時候,劉昌裔就已經知道他們要來刺殺他瞭。一天,劉昌裔叫來手下人吩咐,說讓他們去城北候著,如若看到一對夫妻,丈夫騎黑驢,妻子騎白驢,有鳥雀在這對夫妻面前聒噪不停,其後丈夫用彈弓打鳥不中,妻子奪過彈弓,一擊便中的,那麼這對夫妻就是他要找的人,一定要以禮相待, 把人請來。後來,聶隱娘夫婦果然如約而至,自然被請到劉府,劉昌裔對聶隱娘夫婦待以上賓之禮,並不計較他們要來行刺自己的事,還請他們留下來幫助自己。聶隱娘有感於劉昌裔的寬宏大度和神機妙算,於是留在瞭劉昌裔身邊,每月隻要二百文錢。一天,忽然不見瞭聶隱娘夫妻騎來的兩匹驢,劉昌裔派人尋找,不知去向,後來在一個佈袋中,看見瞭兩個紙驢,一黑一白。

就這樣過瞭一個多月,一天, 聶隱娘忽然對劉昌裔說,魏博節度使到現在還不知她留在瞭這裡,必定還會派人來,請劉昌裔剪些頭發,用紅綢佈包上,送到魏博節度使枕前,表示她不回去瞭。劉昌裔照做後,聶隱娘親自把這個紅佈包送回瞭魏博,到瞭四更,方才返回。回來之後,聶隱娘又對劉昌裔說,信她是送去瞭,但魏博節度使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後天晚間必派精精兒來殺死她,還要殺劉昌裔。劉昌裔詢問解決辦法,聶隱娘說自己會想辦法殺瞭精精兒,教劉昌裔不必為此感到憂愁。這天晚上,燭光通明,半夜之後,劉昌裔果然看見一紅一白兩個幡子,互相纏鬥,繞床而飛。過瞭很久,劉昌裔又見一個紅衣人從空中跌落在地,身首異處。這時聶隱娘也出現瞭,說這就是精精兒,已經被她打死瞭,說罷,將精精兒的屍體拽到堂下,用藥化成瞭水,連毛發都不剩。聶隱娘又告訴劉昌裔說,事情還沒有完,她料定,後天晚間,魏博節度使還會派空空兒來,空空兒的神術神鬼不覺,來去無蹤,聶隱娘的武藝遠不如他。雖然有辦法可以一試,但這次的吉兇禍福,就看劉昌裔的福分瞭。聶隱娘教劉昌裔用於闐玉圍著脖子,蓋上被子,到時聶隱娘變成一隻小蚊蟲,潛入劉昌裔腸中伺機而動。到瞭後天晚上,劉昌裔如法炮制,三更時分,劉昌裔正在閉目養神的時候,果然聽到脖子上砰的一聲,聲音特別大。聶隱娘從劉昌裔口中跳出說:“大人,沒事瞭。這個人如雄鷹一般,隻是一搏,一搏不中,他便遠走高飛。這次他沒能成功殺掉你我,感覺很恥辱,還不到一更,他已經飛出一千多裡瞭。”之後,聶隱娘與劉昌裔一起,察看瞭劉昌裔之前帶在脖頸上的玉石,果然有匕首砍過的痕跡,很深。為瞭感謝數次救命之恩,劉昌裔給聶隱娘夫婦送瞭厚禮。

唐憲宗元和八年,劉昌裔奉旨入京做官,聶隱娘不願跟去京城,她請求劉昌裔道:“從此我要遊山逛水,遍訪聖賢,我的丈夫不便和我一起去,隻求你給我丈夫一個差事。”劉昌裔照答應瞭她,後來,聶隱娘不知所蹤。直到數年後劉昌裔去世,聶隱娘才騎驢到瞭京師,她在劉昌裔靈前大哭一場,拜瞭幾拜,才飄然而去。又多年後,劉昌裔的兒子劉縱任陵州刺史,在四川棧道上遇見瞭聶隱娘,她的面貌仍和當年一樣,彼此很高興能夠重逢,她還像從前那樣騎一頭白驢。聶隱娘仔細端詳瞭劉縱一回,才對劉縱說:“你有大災,不應該到這裡來。”說罷,拿出一粒丹藥,讓劉縱吃下去。才又接著說道:“來年你不要做官瞭,趕緊回洛陽去,才能擺脫此禍,我的藥力有限,隻能保你一年免災。”劉縱不太相信,送給聶隱娘一些綢緞,聶隱娘沒有要,再次飄然而去。一年後,劉縱沒辭官,果然死於陵州,從此,再沒有人見過隱娘。

聶隱娘事,不見於正史,然歷代野記雜文多有記載。雖然有許多人認為這故事是編的,但這位姓聶的女俠真的好颯啊,頗有李太白“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之古意英風,也不知她究竟往哪裡去瞭。無論如何,世上有這樣一種人存在,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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