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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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底是什麼?從概念上說,人,可以從生物、精神與文化等各個層面來定義,或是這些層面定義的結合。具體而言:

生物學上,人被分類為人科人屬人種,是一種高級動物。

精神層面上,人被描述為能夠使用各種靈魂的概念,在宗教中這些靈魂被認為與神聖的力量或存在有關。

文化人類學上,人被定義為能夠使用語言、具有復雜的社會組織與科技發展的生物,尤其是能夠建立團體與機構來達到互相支持與協助的目的。

中國古代對人的定義是:有歷史典籍,能把歷史典籍當作鏡子以自省的動物。

這是一個綜合的定義,把上述的生物、精神、文化都涵蓋瞭,和西方也相近:人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人是一根會思考的蘆葦,人是萬物的尺度,人啊認識你自己,等等,言簡意賅。

歷史典籍也就是歷史,無論中國古人還是西方先賢,都在強調,人要通過自省認識自己,完善自己,以求完人——盡管人無完人。

鋪墊瞭這麼多,是因為最近看瞭一部電影,《波斯語課》,再次想到瞭人到底是什麼這個問題。這是一個除瞭哲學傢不好回答的問題,不過放在具體語境中,還是有些感悟。

雷紮靠謄寫同胞名單學會瞭“波斯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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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關於納粹的電影,視角越來越多。比如兒童視角的,《喬喬的異想世界》;集中營猶太特遣隊員視角的,《索爾之子》,從一個攝影師角度揭露納粹罪行的,《集中營裡的攝影師》;成長與情感視角的,《朗讀者》;藝術才華視角的,《鋼琴傢》,以及此前的《無恥混蛋》,《美麗人生》,更早的《辛德勒的名單》等,混混、父愛、商人等等視角。這和抗日劇類似,《小姨多鶴》,更早的馮小寧的《紫日》,以及美國人拍的《硫磺島的來信》,《聖誕快樂,勞倫斯先生》等,就是逐漸把人放到人的位置上觀照,而不是一臺戰爭機器。

《波斯語課》中的納粹軍官科赫,渴望學習波斯語,懸賞讓下屬找一個會講波斯語的囚犯來教自己。比利時猶太拉比(猶太人中的智者)的兒子吉爾斯,謊稱自己是波斯人才僥幸從納粹槍口下逃生,不過逃過虎口又入狼窩,被科赫看中並要求教他波斯語,他隻好小心翼翼編造不存在的“波斯語”。在集中營裡,他每分每秒都可能因為錯誤而丟掉性命,而強大的求生欲讓他想盡辦法瞞天過海,故事由此展開。

電影中有幾個細節耐人尋味:

在被納粹抓住去往行刑場的車上,有個猶太人餓得不行,用偷來的一本波斯語絕版書,巧言令色換取瞭吉爾斯半塊面包,暫時活瞭下來。吉爾斯這一交易在別人看來實在太傻,活著都成問題,誰會把面包舍出去呢。沒想到,命運之神眷顧瞭他,憑剛才交換的一本波斯語書,謊稱自己是波斯語人,暫時活瞭下來。

看似命運無常,其實有跡可循。那本波斯語書扉頁上有一句話:不可偷盜。這不僅是基督教,也是伊斯蘭教的戒律。與其說是一本書救瞭他,不如說是品德救瞭他。可這也是矛盾所在,他又靠著書扉頁上的一個名字雷紮,開啟瞭自己用謊言換來的人生,而且必須用謊言維持才能生存。而不可說謊,也是伊斯蘭教的戒律之一。

再大的戒律,也抵不過活著的渴求。大多數的義無反顧,置之度外,多是被逼無奈,鋌而走險。餘華在小說《活著》中寫得很明白,人是為瞭活著本身而活著,而不是為瞭活著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著。活著,這是本能,在這個前提下,任何置喙都顯蒼白。

還有一個細節:

納粹軍官科赫,這樣一個惡貫滿盈的人,竟然有去德黑蘭開餐廳的夢想,令人匪夷。劇中提及,科赫此前是開餐廳的,後來為瞭吃飽肚子,加入瞭納粹。同樣是為瞭活命。遍地屍骨沒有改變他的心性,甚至戰爭會不會結束,以何種方式結束,自己是否能活下來等,這些殘酷而真實的問題也沒有動搖他,他一直做著去德黑蘭開餐廳的夢,並為此做著準備,甚至差一點就成功瞭——假如他說的波斯語機場安檢能聽懂的話。

無論處於怎樣的境地,不管是誰,人總是向往美好的,這是活著之外的第二大動力。

人類的悲喜並不相同,但渴望活著並向往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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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波斯語課》中,“波斯語”是不存在的,存在的是兩千多個猶太人名字。為瞭給科赫講授波斯語,雷紮利用謄寫集中營猶太人名單的機會,將兩千多個猶太人名字拆成詞匯,記在瞭自己心裡,也通過講授,埋進瞭納粹科赫心裡,成為銘記。

前面提到,中國古代對人的定義是:有歷史典籍,能把歷史典籍當作鏡子以自省的動物。這兩千多名單記錄瞭納粹那段泯滅人性的歷史,啟迪我們除瞭銘記,還應該意識到,在每個名字背後,都曾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真實而具體。他們有對活著的渴望,夢想的追求,隻是遭遇不同而已。

新聞名篇《奧斯維辛沒有什麼新聞》寫道:

今天,在奧斯維辛,並沒有可供報道的新聞。記者隻有一種非寫不可的使命感,這種使命感來源於一種不安的心情:在訪問這裡之後,如果不說些什麼或寫些什麼就離開,那就對不起在這裡遇難的人們。

清明時節,慎終追遠,感悟生死,當有這樣的認識,生來是偶然,死亡是必然。《波斯語課》沒有“波斯語”,《奧斯維辛沒有什麼新聞》,有的是我們深深地思考,人到底是什麼,應該怎樣去生活。

死亡是必然。我們要反省應該怎樣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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