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九紋龍史進

《水滸傳》裡,九紋龍史進是一個比較特殊的人物。

他是第一個出場的好漢,而且一出場就獲得瞭滿堂彩,一個武藝高強的富二代帥哥,義釋少華山三位好漢,火燒莊院,對抗官府;即便在落魄的時候,他也是豪爽大度的,因此他被魯智深視為患難兄弟,不惜拼死相救。

然而,縱觀他的人生歷程,可以說是高開低走,壯志未酬身先死。在華州,他為瞭搭救民女玉嬌枝,隻身行刺太守被俘;在東平,他主動聯絡娼妓李瑞蘭做內應,結果被出賣俘虜;在東京的酒館裡,他跟穆弘兩個高歌:浩氣沖天貫鬥牛,英雄事業未曾酬。手提三尺龍泉劍,不斬奸邪誓不休!之後,他在昱嶺關被亂箭射死,屬於下場很慘的好漢之一。

史進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像東平府被娼妓出賣的人生污點到底是他性格使然還是另有原因?

本文將從各個方面陳列關於史進的事跡,試圖讓這個特殊的人物有一個大致清晰的脈絡。

1.史進的原型

在《大宋宣和遺事》中,史進便位列三十六人之一,但並無具體交代他上山的過程。在《宋江三十六人贊》裡,史進的贊詩為:

在《水滸傳》裡,史進是華陰縣人,活動范圍也基本在太行山周邊,因此可以確定,史進屬於水滸三大系:太行山,梁山,洞庭湖中的太行山一系。

那麼,史進在歷史上確有其人嗎?

答案是沒有記載。但是,在《宋史》裡,主要是在《高宗本紀》中,宋江三十六人,的的確確有一個手下叫做史斌的,由於三十六人沒有其他姓史的瞭,因此,史斌被大部分學者當成是史進的原型。還有的學者從北音考證,“斌”與“進”讀音類似,所以更加坐實瞭歷史上的史斌就是《水滸傳》中史進的原型。而歷史上的史斌,影響要比他的老大宋江還要大:

也就是說,歷史上的宋江投降受封後,史斌在興州起義並且稱帝。

史斌的死法,宋史上記錄的也參差不齊,高宗本紀中,說的是襲殺;而其它傳記裡,史斌有被凌遲處死的記載。無獨有偶,在《水滸傳》的續書《蕩寇志》裡,史進被活捉入京,凌遲處死。

2.史進形象前後矛盾之處

史進是以地地道道的少年英豪形象出場的!

然而,在五十九回,魯智深攛掇史進帶少華山人馬上梁山時,史進就因為孤身犯險被捕入獄。雖然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英雄所為,但是,他做為少華山名義上的大寨主,救人得自己親力親為,被捕後,手下的頭領兄弟沒一個來搭救的,這不能不說很尷尬瞭。

隨後,史進被宋江救出,主動請纓帶本部人馬去征討芒碭山樊瑞。結果大敗而歸,人馬折損一半,自己也險些中刀負傷。此後,他也失去瞭對少華山一系的實際控制權。

至此,史進的形象是一個不成功的山寨首領。

如果說以上這種落差還可以接受的話,那麼在《東平府誤陷九紋龍》裡,史進不但再次被俘,而且人品也被降格處理瞭:

史進出場的時候是少年英豪,而在中段,他居然是個酒色之徒,這個反差是怎麼來的?

我們應該註意到,《水滸傳》前十二回是很有可能後起的,也就是說,少年英豪史進,是天才文人創作的。而之前的聚義本裡,史進首次出場時間(贊詩出場時間)是第五十九回,宋江鬧西嶽華山。

也就是說,聚義本的作者,其實本來就把史進安排稱一個魯莽的山寨頭領,並不是什麼少年英豪。這麼一分析,其前後形象的反差就容易理解瞭。

3.聚義本作者刻意矮化史進

回到剛才說的《東平府誤陷九紋龍》這個情節裡,我們會發現重大的問題:

A.史進對於東平府並不熟悉,他是華州人士。華州在陜西,東平在山東,它們倆隔著兩座大山:太行與泰山。史進主要的活動范圍是華陰,渭州,延州,北京(這個我懷疑是誰後加的,大名離這幾個地方都很遠),東平是武松的故鄉,梁山好漢不少都是東平人,為什麼讓一個外地人來當細作呢?這個不合情理

B.從內容安排上來看,史進做的完完全全就是時遷的工作。就在攻打東平前不久,時遷潛入大名府的翠雲樓,放火裡應外合,取下大名。真需要放火,那也該派時遷去,史進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合適。

C.就算非得史進去放火,也用不著說他與娼妓有染。縱觀全書,全部好漢在內,唯一與娼妓有染的,得史進一人耳!好漢都是打熬筋骨不近女色的,別說娼妓,就連老婆都不怎麼理會的。宋江不過去李師師那裡吃頓素酒,就被李逵追著罵:

那麼問題來瞭,史進為什麼要自我矮化?他不知道這麼說,別的好漢會瞧不起他嗎?反正如果我是史進,我再立功心切也不會這麼說話的,我可以說東平府裡有老朋友。

不但如此,史進進城以後,對娼妓李瑞蘭許願到:

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成書作者在這裡要刻意矮化史進,而且這背後的原因這是之前所提到的,史進原型史斌,是僭越稱帝瞭的,這在封建文人看來,是比普通強盜過分百倍的事,十惡不赦,不能容忍!不往他身上潑臟水,凌遲處死,難消心頭之恨!

4.史進與少華山一系

細心的讀者不難發現,從始到終,少華山的真正掌控者,是地魁星神機軍師朱武。可能在朱武眼裡,史進有點像個傻瓜吧。朱武從開始的苦肉計拖史進下水,到後來史進陷入華州牢,他按兵不動不予搭救,到再後來上梁山,他一躍成為地煞星之首,徹底甩掉史進:

從言語看,朱武不但把陳達楊春重新納入麾下,更把其他地煞頭領都納入麾下,為他日後成為可以與吳用分庭抗禮的重要人物奠定堅實基礎。

看出這一點的,不僅我們讀者,還有百二十回袁無涯本的作者,在得知史進,陳達,楊春中箭身亡後,他寫到:

需要指出的是,在百回容與堂本裡,是沒有這句話的。這隻能說《水滸傳》的作者們,對於角色有不同的看法罷!

史進年少孟浪,恣意妄為,自斷根基,每況愈下。怪不得他被稱為天微星,真是微不足道,可悲可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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