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祖望——浙東學派的集大成者

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乙酉正月初五亥時,一代人傑全祖望誕生於今海曙區月湖西岸的桂井街全宅內。

全祖望故居

全祖望(1705-1755),字紹衣,小字補,號謝山,別號雙韭山人,鮚埼亭長,孤山社小泉翁,人稱謝山先生。全傢原為望族,在清初,全氏祖輩參與抗清復明活動,與張蒼水、錢肅樂沾親帶故,後抗清失敗,傢破人亡,到他出生後,雖社會已由穩定而“盛世”,但全傢已傢道中落,趨於清貧。但先生天資聰慧,一生勤學、精通博史。他四歲能解《四書》、《五經》,七歲能讀《資治通鑒》,人稱神童。

全祖望故居

先生一生博學多達,奈何命途多舛。十九歲由督學王蘭生推選入京,見當時侍郎方苞。雍正十年(1732年)中順天鄉試,當臨川翰林李紱看到全祖望的考卷都為之驚嘆,曰:“此深寧、東發後一人也!”是年八月其妻張氏因難產而死。雍正十三年(1735年)續娶滿洲學士春臺之女曹孺人為妻,傢貧,典當二萬卷書於仁和黃堅倉。乾隆元年(1736年)中三甲第三十六名進士,賜‘同進士出身’,時年三十二歲。初為庶吉士,不久受權貴排斥,散館歸班,乾隆二年九月回鄉,專心著述,授徒為業。應紹興太守杜甲之請,任蕺山書院山長,因杜甲傲慢,不久辭去,又主講過廣東高要端溪書院。為謝山學派創始者,弟子有董秉純、盧鎬、蔣學鏞等。乾隆二十年(1755年),六月底,全祖望不復能言,日夜作鼾聲如睡,七月二日,聲漸微,卒年五十一歲。

先生雖貧病而著述不輟。他37歲時三箋《困學紀聞》,42歲時補輯《宋元學案》,45歲至48歲的晚年仍朝夕不倦地七校《水經註》。臨終前還自編文集。他提出的“學貴自得、融會百傢”的思想有著豐富的內涵,堪稱其一生的學術總結。他特別反對一味拾人牙慧、步人後塵,或墨守一傢、囿於成說,從而失去自己獨立思考的品性和學術創新空間的做法,贊譽元代吳澄的學術兼收朱熹、張載、呂祖謙、陸九淵之長,治學不墨守一傢,而是“以求自得,不隨聲依響以為茍同”。在他看來,自得之學當是汲取百傢之所長,再經過自己悉心揣摩、加以融會,從而獲得屬於自己的真知。全祖望還把自己所主張的自得之學與兩種虛假的“自得之學”區別開來,並對它們進行瞭批判。其一,脫離真知的“自得”即那些“稍有所見,即以為道在是”的“自得”,實質是蹈虛空言,被先生斥為遊談無根之學。其二,以他人之見矜為“自得”即以掠人之美為“自得”。針對以上兩種積弊,全祖望提出“躬行”實踐的主張。他認為既然有蹈空虛說之存在,則“論人之學,當觀其行,不徒以其言”(《外編·碧止楊文元公書院記》),強調不能僅據其人之言而論其學,應當在實踐中對其學說進行考察。自得之學,必須驗之於躬行。

這種精神,滲透在全祖望一生的學術實踐之中。他為黃宗羲輯補《宋元學案》,堪稱是貫徹其學術宗旨的典范。全祖望對《宋元學案》的續修工作主要包括三個方面:一是在內容上有所增補。《宋元學案》共有91個學案,其中屬於全祖望增補的共計32個,凡33卷,約占全書所立案卷的三分之一。經他增補之後,宋元學術的主流與支流均得到充分反映,學術思想發展的面貌更為全面。二是對黃宗羲的原本加以“修定”、“次定”、“補定”,考訂其中的失誤。全祖望不為黃宗羲的失誤隱諱,明確地指出原書中存在的不足,在各學案中不存門戶之見,客觀敘述各傢各派學術利弊得失,達到瞭融會百傢的目的。清代文學傢全祖望。三是完善瞭學案體例。全祖望將史“表”運用到學案體裁之中,每一學案內先立《學案表》以揭明學術源流,這是一個創舉;同時增訂並精心撰寫《序錄》,概括評價各派學術。他在對待各學派的態度上比黃宗羲更為開放,持論往往較黃宗羲更為博大平恕。經過全祖望續修的《宋元學案》,不僅成為中國學術史著作成熟的標志,而且反映出融會諸說、不定一尊、註重獨創的治學精神,深為學者所推崇。此外,全祖望七校《水經註》、三箋《困學紀聞》的學術實踐,也是對其學貴自得、融會百傢治學思想的最好註解。正因為如此,全祖望對於清代學術風氣的轉變所起的作用至為關鍵,而他的思想認識以及學術見解,對於今天的學者治學也不失為一種有益的借鑒和啟示。

全祖望還寫瞭不少傳記散文。碑銘如《忠介錢公第二碑銘》、《二曲先生窆石文》、《亭林先生神道表》、《梨洲先生神道碑文》、《前侍郎桐城方公神道碑銘》、《厲樊榭墓碣銘》等,是記敘清代重要人物和學術文藝的重要文章。傳論如《莊太常傳》、《陳同甫論》、《明莊烈帝論》,記序如《浦陽江記》、《梨洲先生思舊錄序》,簡帖如《心喪□子答鄞令》,以及其身後門人所編文集《外編》中的《查初白先生墓表》、《梅花嶺記》、《華氏忠烈合狀》、《屠董二君子合狀》、《江浙兩大獄記》等文,也 都不是尋常之作。

他的文章別具特色,有著一種雄壯之美,是當時文壇的一朵奇葩。章學誠先生在<乙卯雜記>中談及《鮚崎亭集》時,說全氏的文章“蓋於東南文獻及勝國遺事尤加意焉,生承諸老之後,淵源既深,通籍館閣,聞見更廣”。蓋謝山的學問“如百尺樓臺,實從地起,其功非積年工力不可。”有這樣深厚的學問作底子,全先生的文章自然是能夠抗得住“大題目”的。全祖望的詩歌多註意評騭人物,表彰忠義,筆較質直。如《梅花嶺記》這篇文章,今天我們重點來介紹一下。

這是在明亡百年以後,全祖望登上梅花嶺,懷著崇敬的心情,用飽蘸感情的筆墨記敘瞭史可法以身殉國的悲壯事跡,歌頌瞭他舍生取義、視死如歸的忠烈行為和崇高的民族氣節,用文字為這位大義凜然的民族英雄樹立瞭一座不朽的豐碑。其中有一段是這樣描寫的,“順治二年,清兵圍江都,史可法見大勢已去,不願落入敵手,甘願殉職。並將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瞭副將史德威。城破的時候,史可法想要自刎,然被手下將士抱住。這時,“忠烈大呼‘德威’,德威流涕不能執刀。”於是,大傢簇擁著他拼死突圍。目睹部下一個個倒瞭下去,“忠烈乃瞠目曰:‘我史閣部也。’”清軍統帥和碩親王多鐸以“先生呼之,勸之降”,史可法“大罵而死”。讀這一段,每每使人熱血沸騰,英豪之氣頓時充斥全身。尤其是忠烈“瞠目”之一喝,真是如臨其境,如聞其聲。

縱觀《梅花嶺記》一文,我們可以看出其章法嚴謹,全文緊扣史可法的英勇就義,並按就義前、就義時、就義後的順序寫,最後對就義加以議論,總結全文。文章處處照應梅花嶺這個地點,註意選取史可法事跡中典型性的細節表現史可法的精神。文章議論顯得比較含蓄,言近旨遠,令人回味。 讀那個年代的文字,不是桐城文派的納“義理”、“考證”於“文章”,就是如隨園老人之講求性靈。雖然各有佳處,然很少有“上得萬言書,寫活真豪傑”這樣的“大手筆”。而讀到全祖望的文章,卻會使人們眼睛為之一亮。

文章贊頌瞭史可法忠於職守、慷慨就義的高貴品質和廣大愛國群眾反抗強暴、誓死不屈的崇高氣節,並對洪承疇之類的漢奸作瞭無情的諷刺,抒發瞭作者的民族意識。主題明確,感情深沉,寓褒貶於客觀敘述之中,語言含蓄精練,富有感染力。嚴酷的文網迫使作者避實就虛,巧構思,精剪裁,對史可法的戰鬥經過簡略記述,而用大量篇幅記述其語言、行動和有關傳說,通過正面描寫和側面烘托陪襯的方法,以塑造抗清義士的高大形象。文章敘議結合,記敘部分以突出史可法的民族氣節,生動傳神;議論的文字則揭示其殉難的意義,深化瞭文章的主旨。由此可見他的文章,情感強烈、愛憎分明、筆調誇張,雖與那個時代的主流學術是頗有些距離的。然而,正是這種充滿情感的寫作,才使他的文章膾炙人口。

他一生勤學善思、精通博達,其人生雖仕途坎坷,但人品卻冰清玉潔,以耿直清正的品格和汪洋恣肆的才情,構成瞭德才皆備的人格,成為瞭浙東人民敬仰的先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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