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日是著名作傢張愛玲誕辰百年,一提到張愛玲,大傢就會自然而然的想起他的前夫——胡蘭成,一個才勝於德的文化漢奸。
胡蘭成曾在汪政權任宣傳部次長、行政院法制局長,在其《今生今世》中著重記載瞭出任偽職的日子,描繪瞭極司菲爾路76號這一戕害抗日仁人志士魔窟的鬼蜮世界,讀後令人不寒而栗。那這臭名昭著的“76號”,到底有什麼奧秘呢?
一、前世
民國二十七年,日本企圖撲滅上海抗日力量,擬組織一支特工隊伍以華制華,湖南常德人丁默邨被選中。此時的丁默邨正在賦閑,因軍統第三處被撤,丁在軍委掛瞭一個少將參議的空銜,地位一落千丈。
浙江遂昌人李士群早年是中共黨員,六年前被中統逮捕,旋即叛變,投靠國民黨,後被委派為中統上海區直屬情報員,與丁默邨、唐惠民等人合辦《社會新聞》。其後,李士群被任命為中統編譯股編譯員、南京區偵察員,從重慶奉中統之命“潛伏南京”。但是,他卻輾轉來到香港,投靠日本。李士群自覺勢孤,遂派瞭丁默邨的同鄉前往昆明,表明願做丁的副手,邀請其前往大上海。
丁默邨於同年冬潛往上海與日人掛鉤,次年2月,便投拜日本帝國大本營特務部長土肥原賢二,提出破獲藍衣社及中共地下組織方案的“上海特工計劃”作為見面禮。至此,丁默邨正式投日!
汪精衛叛變後,在上海籌組政權,成立“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特務委員會”。周佛海任特務委員會主任委員,丁默邨任副主任委員,李士群任秘書長。委員會主管所有特務情報機構,協調各情治單位的活動和有關經費預算、後勤保障等工作,有直屬的武裝特務大隊,負責保衛委員會機關、周佛海及官邸和其餘汪政府要員。
特委會下設特工總部,駐位於滬西極司菲爾路北76號,即今萬航渡路435號。丁默邨為特工總部主任,李士群、唐惠民為副主任。特工總部下設主任秘書、秘書、外事秘書、會計主任以及總務科、交際科、警衛大隊、三支行動大隊、租界警衛隊、直屬行動隊、招待所、看守所、警官訓練班等。又增加第一委員會主任委員馬嘯天、第二委員會主任委員顧繼武和撫恤委員會主任委員李士群(兼)。至民國二十八年四月底,又調整為四廳,分別由王天木、林之江、何天風、蘇成德任廳長。
總部內還駐有一支由澀谷準尉統領的日本憲兵分隊,職責就是監視76號。76號每采取大的行動,不但要事先知會日本情治機關,還要在日本派員督導下方能實施。
二、魔窟
76號正中的高樓是主要建築物。拾階而上,中間是穿堂與扶梯,東首是會客室,後面是交際室、貯藏室,貯藏室門外是電話接線間。會客室對面是餐廳,後接會議室,凡參加特工總部的人,大都在這裡宣誓。會客室的樓上是丁默邨的寢室兼辦公室,丁寢對面是李士群的臥室。
三層樓上兩個房間,是“犯人優待室”,樓梯口裝有鐵柵拉門,派有便衣特務持槍警戒,無特別證章或特別許可的人,不許上樓。這佈局嚴謹、衛護森嚴的76號,成瞭一座嗜人的魔窟!
汪政權正式成立後,特工總部組織改為八處四室:
第一處主要負責對付軍統,處長萬裡浪;
第二處對付中統,其中附設CP股對付中共和新四軍,處長胡均鶴;
第三處對付忠義救國軍,處長張勁廬;
第四處對付租界,處長潘達;
機要處分管人事、文書、檔案、收發等,處長傅也文;
總務處分管事務、財務、會計,處長葉耀先;
電務處分管電臺及電報收發,處長晉輝;
情報處分管情報的搜集、編審、指導,處長唐克明;
督察室主任裘君牧、專員室主任沈信一、審訊室主任張炳揚、化驗室主任姚任年。
此外,還有修械所、看守所、招待所以及警官訓練班、警犬訓練班、女特務訓練班等附屬機構。隨著機構擴大,76號的行動實力也增強。一支為行動總隊,總隊長林之江,下轄六支行動大隊;另一支為警衛總隊,總隊長吳四寶,亦下轄六支大隊。
三、巔峰
丁默邨為人城府極深,而李士群更是狡詐過人,這口蜜腹劍之二賊一拍即合,出於一己之私在特工總部——極司菲爾路76號,犯下瞭罄竹難書的罪行。
李士群先設計擠走另一副主任唐惠民,又在與丁默邨的傾軋中獲勝,出任警政部次長,由於部長由周佛海兼任,實際大權全掌握於李士群手。同時,李士群還擔任瞭清鄉委員會秘書長、剿共救國特工總部負責人,負責在江蘇的清鄉。1942年,李士群又兼任江蘇省政府主席,權傾一時。
李士群對國民黨中統和軍統特務在南京、上海展開激烈之後爭鬥——軍統上海區區長陳恭澍、南京區區長錢新民、第四戰區少將參議戴星炳、國民黨中組部長吳開先等人,都先後被李士群逮捕;在李的軟硬兼施下,不少軍統、中統特務都倒向瞭汪精衛。正是由於李士群,國府在京滬的特務組織遭到瞭毀滅性破壞。
陪都重慶方面,戴笠和陳立夫曾命令手下特務不惜一切代價幹掉李士群,都因種種原因沒有得手。
1941年,丁默邨發表“歲首感言”,主張惟有東亞會戰勝利,東亞民族才能解放。同時,誇耀日軍戰功,鼓吹整軍建國,加強訓練,與日軍並肩作戰,實現大東亞共榮圈。
1943年,丁默邨任汪記國民黨中央政治委員會委員,參與國策的制定,是中日基本條約、中日滿同盟條約,及對英、美宣戰的主謀者之一。丁默邨先後任職汪政權社會部、交通部、社福部等部長及浙江省主席等要職。
連日本記者都稱心狠手辣的丁默邨為“嬰兒見之都不敢出聲的恐怖主義者”,部份國人則稱為“丁屠夫”。張愛玲著名短篇小說《色·戒》的男主人公易先生,原型普遍被認為就是瘦削卑鄙、好色弄權的丁默邨!
76號設有酷刑三十八套,如吊打、坐老虎凳、灌辣椒水、電刑、鋼針刺指,設有天牢(吊捆在半空中暴曬)、地牢和水牢。
為在社會上制造恐怖氣氛,76號在路燈下懸掛人頭,向被恐嚇人傢中扔斷手斷腳,在門上插匕首、寄子彈、恐嚇信等,甚至跟蹤綁架人質。僅1939至1943年不足四年的時間內,76號制造的暗殺、綁架事件達三千餘件,每年近一千起!
僅僅1939年8月30日至1941年6月30日,上海報人遭暗殺的有:《大美晚報》朱惺公、程振章,張似旭,《申報》金華亭、李駁英、邵虛白、趙國棟、馮夢雲、周維善等。
茲詳舉《大美晚報》一案:
《大美晚報》副刊「夜光」編輯朱惺公,字松廬,江蘇丹徒人,堅持宣傳抗日愛國。首創”滬西歹土“稱號,又連載《民族正氣——中華民族英雄專輯》、《祭抗戰陣亡將士》和《漢奸史話》,宣揚民族大節、痛斥沐猴而冠,又以”陳劍魂“筆名將汪精衛當年所寫的絕命詩改為譏諷:
“當時慷慨歌燕市,曾羨從容作楚囚。恨未引刀成一快,終慚不負少年頭。”
當朱松廬接到76號以”中國國民黨鏟共救國特工總指揮部“的名義送去的恐嚇信,聲稱如不改變抗日態度,即判處死刑,不管朱是否要參加審判。朱先生依然無所畏懼,發表《將被國法宣判死刑者之自供——覆特務機關的恐嚇信》一文:“茲當貴部尚在容忍之日,餘不能無一詞以辯,是以在將死未死之前,披肝瀝膽而自為之供,所以答貴部者,亦即所以告社會人士知餘死之而不冤也。”
朱惺公把汪兆銘比作秦檜不如,說是有如劉豫。
他又自撰挽聯:懦夫畏死終須死 志士求仁幾得仁。
惱羞成怒的76號派出吳四寶、茅子明和張國震將朱惺公先生於當年8月30日午後殺害於北河南路,時年僅四十歲。
還都南京後,國府明令表彰朱松廬,後葬之於滬西虹橋烈士叢墓中。
為瞭推行偽幣,76號在銀行制造血案,如1941年3月21日,在霞飛路(現淮海中路)1411弄10號,用機槍掃射,當場打死六人,打傷五人。次日在中國銀行宿舍綁架員工達128人。24日,又在中央銀行和中國農民銀行門口放置定時炸彈……
狼狽為奸的丁默邨和李士群成瞭臭名昭著而又惡貫滿盈的上海噩夢。
四、覆滅
盡管李士群春風得意,猖狂不可一世。但隨著其靠山晴氣慶胤歸國,日方也覺得李士群太跋扈瞭,而吳四寶的死使軍部下瞭最後的決定。
前文提到,吳四寶作為隊長,給特工總部立下瞭汗馬功勞,但莫名其妙地被日軍以”破壞和運“的罪名逮捕。李士群將其贖回,但第三天吳四寶即告暴斃,太蹊蹺!一般認為是吳四寶臨行前吃瞭日本憲兵的毒藥,但胡蘭成卻堅信是李士群下的毒手:
一到上海,士群倒果然去日本憲兵隊領瞭四寶回來,但是要移到蘇州看管,士群說:“交給我看管不過是一句話,就請四寶哥在蘇州玩一個時期吧。”當下我與吳太太聽瞭亦無二話。是日四寶回傢,沐浴理發更衣,到正廳拜祖先,轉身又向士群下跪,謝他拯救之恩,我在一旁,見四寶忽然流下淚來,心裡感覺不吉。
…………
他們去到蘇州之後,第二天下午,我接到吳傢的電話,說吳先生已經去世瞭,我一呆,當即趕到蘇州。那時已經傍晚,隻見孝堂如雪,吳太太哭成一個淚人相似。我在靈前行禮畢,還揭開孝幃看瞭一看遺體,臉上倒是安詳幹凈,不知原曾七竅流血,已經抹去瞭。好好的一個人,死得這樣蹊蹺,大傢都心裡有數。而那李士群,是又避到南京去瞭。
利用走私大發橫財的李士群,有一浙江同鄉熊劍東,專門緝拿走私的稅警,誰想到老鄉見老鄉,背後給一槍,熊劍東成瞭李士群的催命符。
與重慶方面暗通款曲的周佛海得到瞭軍統局長戴笠的密令:除掉李士群。
周佛海再三考慮,認為最好的辦法是借日本的刀。熊劍東和李士群原本就因為走私和緝私的利益摩擦,爭鬥不已。周佛海找來熊劍東,讓他去請上海日本憲兵隊特高課長岡村適三吃飯。席間,他告訴岡村,李士群非常瞧不起他。岡村聽瞭,大為惱怒,在得到長官的授意後,他決定采用暗殺解決掉此人。
▲丁李合照
謹慎的李士群百密一疏,終於在1943年9月6日,在一場岡村擺下的酒席上吃下瞭毒牛肉餅。三天後,李士群渾身抽搐而死,遺言”我死倒不怕,可是我做瞭一生的特務,不料自己還陷落在特務的泥坑裡,真是一世英名休矣!這是我自己對不住自己的。“
李士群死後,魔窟76號群龍無首,旋被撤銷,並入瞭軍事委員會政治保衛總局,下設第一局和第二局。第一局雖仍駐76號原址,但權勢大不如前。
1944年11月,赴日本治病的汪精衛病逝,76號特工總部再降為第一局下屬的上海分局,最終走向瞭覆滅。
抗戰勝利後,丁默邨因通敵叛國,被處以死刑。
特工總部,極司菲爾路76號,早就歸於岑寂,但故事似乎永遠說不完,而給人們的思索就更是一言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