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形女孩”靳魏坤:縮胸手術是我噩夢的開始

我是靳魏坤,80後的一名女孩,在北京從事演員、高級色彩顧問和高級禮儀培訓師的工作。

在大眾的眼裡,我可能是一個整形方面的名人。很多人去整形,是因為覺得長得美、身材漂亮的人能獲得更多的資源和關註,幸福感和收入會好一點。而我是為什麼呢?

因為我從小發育得比大傢早,胸部比普通的同齡女孩要豐滿一些。當時買不到合適的文胸,後來找到國外特別大碼的文胸,我才知道有“J”這個罩杯。

我在十三四歲的時候就已經發育得比較豐滿瞭,那時候放學後,我會和其他女孩約著一起去大眾浴池洗澡,我就發現自己像一個成年人似的,其他人像十八九歲的姑娘也都還沒有我這樣,當時隻是感覺到好奇,沒有覺得自卑。

自卑是到瞭我十五六歲的時候,當時跑步都得端著,我媽也會說我:“你怎麼長那麼大?”甚至有的人還會說:“是不是自己揉的?”我阻止不瞭別人對我的那種指指點點。

當時有一個同學過生日,我們就一起去她租的房子聚會,大傢一起聊天,喝飲料。我同學跟社會上的人混得比較好,所以現場也有幾個社會上的朋友,其中有一個男生,當時我出去上廁所,他就跟著出來瞭。

這個男生跟我說:“你挺好看的,身材也挺好的,要不咱倆談戀愛吧?”然後就對我動手動腳。我表示反抗,他還說:“一看你就不是那種沒接觸過男生的女生,你幹嘛還裝得這麼矜持?我也挺好,挺喜歡你的……”我沒理他,隻想趕緊進屋去。結果他把我拖往旁邊另一間屋子,拿手捂住我的嘴,對我上下起手。

我可能從小比較彪悍,不是特別柔弱的女生,我直接對著他的重要部位踹瞭兩腳,然後才跑掉的。

小時候的靳魏坤(左一)

本來我想報警,但是我同學說:“你報警能怎麼辦?警察也不一定能給什麼答復。而且他也沒幹嘛,說不定你還會被人傢說,一個女孩子,不好好在傢待著,出來玩。”聽完我挺不高興的,隻能走瞭。

這事我也沒跟傢裡人說,他們肯定也會說我晚上為什麼要跟他們出去玩,大多數都是指責。

這些事讓我覺得很苦惱,這種感覺也一直伴隨著我的成長。

上大學的時候,我有去兼職做模特,當時有一些活動是需要穿比基尼的,我根本就沒有辦法穿,很苦惱。而且平時還會長痱子,文胸穿久瞭,肩頸也會疼痛。再加上別人各種各樣的眼光,我又考慮到未來的婚姻問題,感覺自己的身材也醜,像兩個大佈袋似的,所以2010年,我決定去做一個縮胸手術。

我媽也瞭解我的情況,她也希望我將來在工作、生活、感情方面能夠減少煩惱,所以她當時陪著我一起去。

我們去到私立醫院,服務人員比較熱情,安排我們到一個房間,一進去就給我們倒水,她說:“我會找我們全國整形方面特別棒的‘胸部整形之父’來幫你做,不僅要縮小,而且要做得更美觀。”

當時我們就見到瞭所謂的“胸部整形之父”,看完以後,醫生說做完手術幾天就可以出院,跟公立醫院的醫生說得差不多,但相對而言更耐心一點,所以我們就選擇瞭那傢醫院。

那天,我做好瞭術前檢查,然後交費,進去手術室,我媽在外面等著,其實我特別緊張,但是有好幾個人圍著我,就感覺稍微好一點。

出來以後也不疼,沒有特別大的感覺,胸部纏著紗佈也看不見,但是確實是比原來小。我當時就在想,做完手術就好瞭,一個新生活就要開始瞭。

我一心期待著過上正常的生活

三天左右我就出院瞭,回到傢後,我會揭開紗佈來換藥。

大概過瞭五天,我就看到胸部的右邊下緣開始出現一塊大拇指指甲蓋大小的黑斑,還結痂瞭。我感覺不太對,所以趕緊上醫院。

醫生給我消完毒之後,就讓我躺在手術臺上,他紮瞭好長的一根針進去,整個全刺進去都沒有感覺。

當時醫生說:“沒事,恢復需要一段時間。”還讓我照一種光,說是可以幫助生長,我就開始照,但還是沒有用。

第三天,黑斑就擴大瞭,我開始著急。再後來,整個乳房那一片全黑瞭。而且,它是從裡邊往外邊爛的,出現瞭很大一面壞死的組織,我當時就崩潰瞭。

醫生說隻好把上面的尖去掉,不就沒有乳頭瞭嗎?

右邊的胸部開始大面積潰爛的時候,左邊的胸部也開始有潰爛的跡象,然後才逼著他們去找瞭另外一位醫生。

那位醫生說沒有辦法,隻能清瘡。所以就把胸部下緣的整塊乳腺都掏空瞭,像一個漏那樣,上面就是一個口,每天就拿剪子在裡面挖壞死的組織,取完之後倒雙氧水進去消毒,最後裡面全部掏空瞭,大概能塞得下三塊大紗佈。

醫生告訴我,這已經是一個“漏”瞭,可能一輩子就是個洞,隻能切掉乳房。

我特別崩潰,我才多大?我還沒有結婚?我又不是乳腺癌,切掉乳房我心裡面受不瞭。

那時候我一直找,當時找到瞭上海一傢叫龍華醫院的中醫院,他們說反正已經都這樣瞭,隻能死馬當活馬醫。

於是,醫生開始幫我上中藥,往胸部裡面塞紗佈,讓它一點一點地往外長,紗佈就從三塊變兩塊,兩塊變一塊,最後才把這個“洞”給長起來瞭。

當時就別提什麼外形不外形瞭,隻要能長起來就是好的。那幾個月真的很煎熬,我也真的很壓抑,甚至都不想活瞭。

之後我才有心思去找醫院理論。

醫院不認,他們想要草草瞭事,我說現在已經不是外觀的問題瞭,這已經造成我殘疾瞭,一個乳房的功能都沒有瞭。

醫生就開始拿“術前告知”說事,他還修改瞭醫療資料,這也是我經常跟大傢講的,簽“授權協議”的時候一定要把空白的地方畫上杠,防止醫生往上面加其他的內容。

醫院開始耍賴,告訴我醫生傢裡的父母得癌癥,所以辭職走瞭。我說:“有這麼巧嗎?反正你不給我處理,我就不可能離開。”我的胸部上面全是疤痕,還沒有乳頭,我受瞭那麼多罪,醫院的態度讓我感覺非常難受,他們打擊的是我對這個社會的看法,包括我的心理建設都崩塌瞭。

我實在沒有辦法,隻能去打印條幅在醫院門口舉著,防止別的女孩再受傷害。醫院就開始威脅我,說:“你們要是再這樣,我會找人搞你們。”

再後來,我就開始找媒體,當時央視的315消費主張記者來到醫院為我做瞭采訪,醫院也是覺得這樣下去對他們不利,才做出瞭一定的妥協。

這件事持續瞭一年才結束,而賠償根本就彌補不瞭我的傷痛,到現在為止,我的胸都沒有修復好,我面對親密關系,還是非常尷尬的。可是我當時已經受不起煎熬瞭,再那樣下去精神就崩潰瞭,迫不得已隻能拿錢瞭事。

結束完以後,我回到傢調整瞭好長一段時間,才調整過來。


2010年到2013年這兩年多的時間,我一直在找各種各樣的醫生。不找醫生的時候,我就去北影門口待一會,也接拍瞭一些東西。當時我就覺得,我一個完全沒有學過表演的人,隻是參加過一些小型演出,原來也可以拍得很好,說明我是有表演天賦的,所以我更堅定瞭要把胸修復好的信心。

2013年下半年,有一次我和朋友參加一個車模的活動,她就跟我推薦瞭一檔韓國的節目,叫《Let美人》。她說:“你看,裡面的女孩整完以後多好看,這個節目是專門招收那些醜陋的,或者是身體有殘缺的女孩,你不是要修復嗎?你看一看。”

我看瞭一期節目,裡面有一個女孩也是胸部潰爛,最後是通過這個節目修好的,整個人特別好。當時我感覺自己看到希望瞭,我的胸部在中國修復不瞭,那是不是可以去韓國修復呢?

我在網上通過各種各樣的途徑去搜索他們,但是《Let美人》是不招收中國人的,所以我參加不上。

現在的靳魏坤

當時有一個同款的節目,是上海東方衛視和韓國一個電視臺,中韓合作的中國版“Let美人”整形節目,就是要為中國和韓國需要幫助的人來做一個改變,就像韓國的《Let美人》一樣,讓你重啟你的人生。排場還弄得挺大,廣告上面寫著,我們請到的都是中韓頂級的醫生,我就覺得,可信度很高,首先有媒體監督,自己要是能選上,那真的是太幸運瞭,然後我就報名瞭。

當時我們去參加海選的時候,就在東方衛視的錄影棚裡面錄影,東方衛視的主持人朱楨在,現場還有人扛著東方衛視的臺標機器。

因為我之前看到《Let美人》裡面很多人都在演戲,她們上節目的時候會哭得很難看,會很痛苦,然後求醫生幫忙。因為我確實也挺慘的,我也希望能夠多受一點關註,能被選上。所以我也流瞭眼淚,講述瞭自己的情況,醫生最後就選上我瞭。

醫生跟我說:“我知道你之前遭受過痛苦,在黑暗裡面待瞭那麼長時間,我們作為韓國的醫生,我們有這個技術能幫你,你的胸部我們也擅長,我們能幫你做好,你放心,我們會把你救出黑暗,讓你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當中去。”

我特別感動。

但是翻譯跟我說:“我們還要給你一張美麗的臉,我們做手術其實也是為瞭宣傳,你的胸部肯定展示不瞭,我們希望能在你的面部整形上面做一個展示。”

我心想人傢都已經願意幫助我瞭,而且我找瞭那麼多醫生,都修復不瞭,我就隻有這麼一個機會,我怎麼能不抓住。我說:“最重要的是能把我的胸部修復好,面部手術隻要不出問題就行。”於是我就答應瞭,也是抱著一種報恩的心態。

護照上面是自己最初的樣子

2014年年初,我們就去到韓國,當時一期節目是去十幾個人,我們一起坐著飛機飛往韓國的時候,是充滿期待的。

(在首爾江南區有條“美麗街”,那裡有著超過800傢整形醫院,占韓國整形醫院數量的2/3。當時流傳著一種說法,女孩從“美麗街”走一遭,就會成為女神,這吸引瞭很多中國女孩飛往韓國。與靳魏坤所參與節目合作的醫院,正是坐落於此。)

到瞭以後,在做手術之前,護士給瞭我一份《手術同意書》,我想看,但我看不懂,我說你幫我翻譯一下,她說:“沒事兒,就是一份同意書,都是走個過場,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大傢都一樣,你簽瞭才能做手術,醫生也著急,他已經進手術室瞭,你快點簽完,就可以去做手術瞭。”所以,其實我看不看都沒有什麼意義,我都得簽。

我是在二樓簽字,然後上四樓做手術,因為當時頭發太亂瞭,我在電梯裡整理瞭一下,看瞭一眼自己的臉,挺緊張的,那應該是我最後見到我原來的樣子瞭。

第一臺手術做的是胸部,做完回去休息瞭一晚上,第二天又進瞭手術室,做瞭面部的鼻子、眼睛、顴骨、下頜角等等,大概12項整形手術。因為做完顴骨和下巴是需要打鈦釘固定的,做顴骨一邊是6個,下巴是6個,總共打瞭18個鈦釘。

當時做的項目特別多,而且全部都是在一臺手術上完成的,做完出來以後,我看著天花板的燈,又渴,嗓子又疼,整個臉包著紗佈,非常腫,眼睛都睜不開,像個豬頭一樣,狀況非常不好。

做完手術第二天,醫生就讓我出院瞭,當時嘴巴都閉不上,一直流口水,但是人傢說做完手術都是那個樣子,我也沒辦法,胸部也包著紗佈,每天都挺遭罪的。

一個月後,節目組就讓我們回國瞭。

因為我的胸部是做瞭乳頭再造,但是回國一個月後就平瞭,當時我就很鬱悶。而且我可能是比較容易消腫的體質,一個月左右我就感覺臉有點歪,所以我花瞭700多元做瞭一個三維CT重建,才發現有問題。

整形前後的對比

我的鼻子假體是歪的,拿到CT片子,我第一時間就把片子發給他們,他們給我的回復是:“你等著,沒事,整形得恢復。”

我說:“那我的胸部做的乳頭怎麼又平瞭?跟沒做有什麼區別?你這不是騙人的嗎?”他們的意思是,你現在著急也沒有用,也沒法立刻修復,肯定得過個半年才能重新修。

當時他們的態度也不太好,我開始有點懷疑節目是不是有問題,所以我打電話去東方衛視問這件事,東方衛視的人說沒有這個節目。我就急瞭,開始找節目組的負責人,他們說是合辦的,隻是我沒有問對人,他說:“你也不要著急,後期會給你修的。三個月後還要錄節目,你還得來上海,到時候我們見瞭面再說。”我就隻能等。

三個月後,我去到上海錄制“術後”,他們說:“你得配合我們,等錄完瞭節目以後,過一段時間你就可以到韓國去做後期的修復。”我沒有辦法,隻能配合他們錄制,不錄人傢就不管我瞭。

當時錄制的時候就用頭發遮著我偏的那邊的臉,鼻子也是腫的,化化妝,完全可以掩蓋這些問題。

胸部修得不好,我也沒法說,我在臺上也不能不說感謝的話,如果這個節目錄不成,之後我也修復不瞭,所以隻能昧著心往好處說。

配合他們錄完節目之後,在等待期間,我又去查瞭好多事,發現這個節目就不是這樣辦的,朱楨也表示不知道這些內部的情況。當時我整個人都傻瞭,我怎麼能陷入這麼大場騙局,這節目都能是忽悠人的,社會上還有什麼是真的?

就像我第一次手術失敗一樣,我已經無可奈何瞭,隻能聽從他們的安排。


6個月之後,我又去瞭趟韓國。這次,我帶著我奶奶一起去的。因為韓國那邊做完手術之後就可以出院瞭,我想著做完手術之後,可以帶著她在那邊玩一段時間。

但是去到那邊,就發現不是那麼回事瞭。

當時在醫生的辦公室,我們坐在那裡說明情況,醫院的人態度很差地跟我說:“你想修什麼,我就幫你修,修到你滿意為止。”我是一個人,怎麼能一直做手術,而且他這種態度,誰敢修啊?我就說:“你幫我找我相信的醫生,或者幫我負擔我找醫生的費用,修好瞭,就沒事瞭。”其實我們都是奔著好的方向去的,但他們不同意。

第二次,他們就說可以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我們就去瞭。見面一談,他們又說:“手術沒有問題,是你們非要來醫院鬧事,來訛我們醫院。”我就說:“CT片子怎麼會有假的?我的胸部你們的確沒幫我做好。”這種證據確鑿的事就明擺著,但他們的說法永遠都在變,都在逃避責任。

我奶奶那天有點激動,她都想跪下來瞭,被我扶瞭起來。奶奶說:“你們不要再折騰我傢孫女瞭,這件事沒有那麼難,你們幫她修復,讓她回歸正常生活就可以瞭。”我當時很生氣,我就說:“你一個40多歲的人,能受得起一個七十多歲老人的跪拜嗎?”但是,醫院的人還是無動於衷,沒什麼反應,真的讓我感到非常寒心。

後來,我們就不去他辦公室瞭,直接坐在醫院的大廳裡。因為來醫院的人有些是中國人,他們看到我們肯定會問,我們就把這件事跟他們說,結果醫院的人就報警瞭。他們說:“你們不能天天在醫院待著,這樣會妨礙我們的正常營業。”我就說:“大廳不是公共場合嗎?誰不能坐?”

我們跟著警察去瞭局裡做調查,當時也不懂韓語,他們跟我們說要做筆錄,還要我們按手印。我們在警察局裡面坐著,醫院的人在外邊待著,他們聊天聊得可開心瞭。

最後警察局的人也看不下去瞭。因為我們錄完口供之後,他也知道是醫院的問題,而且看我奶奶那麼大年紀瞭,也沒必要因為這件事來這裡折騰,就判定不是我們的問題,把我們放瞭。警察還跟我們說:“每一年,中國來這兒維權的人有很多,大部分的人都沒有得到好結果。在我們這兒你不要去營業的場所裡‘鬧’,你可以在韓國示威,舉橫幅,示威是合理合法的。”

後來,我們就開始示威。那時候真的挺慘的,我跟我奶奶站在醫院門口,有路人過來,我們就跟對方說明情況。醫院看到我們這情形,就叫人出來推推搡搡地說:“你們不能站在我們這個地方,這會妨礙我們營業。”一直在詆毀我們。

當時,忽然間就下起瞭雨。我們隻能躲在醫院門口避雨,但是他們不讓我們在那躲,最後隻能站到路邊。別的途徑我們也不懂,又在異國他鄉,所以沒辦法。

我奶奶就在那陪著我,看著我奶奶跟著我受罪,我心裡挺難受的。我開始後悔為什麼要帶奶奶來。我又怕她在韓國走丟瞭,隻能讓她天天跟我在一起維權。

一個多月之後,我們實在是待不下去瞭。因為第一個簽證快到期瞭,第二個在那邊花費特別高。我們跟醫院一直都是發信息聯系的,他們有翻譯。那天我們走的時候,我就跟他們說:“雖然我們要回國瞭,但這件事我是不會這麼算的,回中國之後,我會想其他辦法來調查這件事。”

醫院就派瞭一個會說中文的人來說:“你走吧!反正我們就是這樣,你一個普通的中國姑娘,你能幹什麼,我就看你能做什麼。”

我就帶著我奶奶離開瞭韓國。

回到中國,我越想越氣,我絕對不能讓這個節目再辦第二期。我必須要站出來曝光這件事,所以我開始找媒體處理這個問題。

我每天打100多個電話找各種各樣的媒體。當時,央視的兩個節目采訪瞭我,後來我還接受瞭上海東方衛視的采訪,事情持續發酵,當時我們去瞭一趟廣州,有一傢醫院幫助我們舉辦瞭一個發佈會,讓更多的人知道我們的遭遇,這件事一下子就被引爆,成為全網熱點。

事件被媒體曝光得很厲害,成為熱點之後,第二期節目才被迫停辦。

然後,有很多中國的媒體,還有一些美國、英國、法國,包括韓國的媒體也對這件事做瞭采訪,對整個韓國的整形市場引起瞭巨大的波瀾,導致他們醫院受到韓國當地衛生部門的關註。當時韓國福祉部的人也出來正面回應這件事情。

最後那傢醫院迫於壓力,派人跑來中國跟我道歉瞭。隻有這樣,他們才願意做出一些妥協,才會跟我商量這件事情,所以這件事情就解決瞭。

長達一兩年時間的維權,這件事讓我感到很驕傲,一是為自己討回瞭公道;二是不讓他們再辦第二季;三是讓大傢真正意識到整形是有風險的,不是那麼盲目的,而且韓國的整形技術不是神話當中的樣子。聽他們說那段時間,韓國街上去整形醫院做手術的中國女孩都少瞭。


2016年這件事結束瞭之後,演說傢的編導找到瞭我,問我:“你願意來參加我們的節目嗎?”當時我挺猶豫的,我不太願意再站出來說這件事瞭。後來他們就說:“我們演說傢是一個非常正能量的平臺,希望能給大傢一些警醒,你方便的話還是出來說一說,讓更多的人免受傷害。”

他們找瞭我幾次,我猶豫再三,還是同意瞭。

沉默是最大的罪惡,我選擇發聲

上《我是演說傢》的時候是我剛剛做完第4次修復手術,臉上還是腫著的,因為做瞭顴骨和下巴,骨骼手術是需要固定的,所以臉上有十幾個鈦釘,因為取鈦釘也是需要做手術的,所以直到現在也沒有取出來。反正就會覺得有釘子的地方,它是有異樣感的。

最好的幾年青春,全掙紮在修復和維權上

很多人其實還是蠻支持我的,他們說自從我出來發聲以後,沒有人再那麼盲目瞭,我影響瞭一大批求美者。


這件事情結束後,我才開始想,是不是也應該考慮一下自己個人的問題。我也會勸自己,真正愛你的人不會在乎這些,但是其實自己也挺不喜歡的。

我會害怕別人知道這件事情,但我不會刻意地隱瞞,也不會刻意地提起。

中國這邊有人知道你上過媒體,說過整形的事,或者你的胸部動過手術,多少會有抵觸。所以很多人都忍瞭,不去維權,就是怕世俗的眼光和一些外來的抨擊。

那時候我做演員,在拍戲的時候認識瞭一個男生。他是執行導演,當時他跟我說兩句話,我也沒怎麼理他,因為我覺得沒有那個意思。

但是後來我們結束拍攝的時候,他留瞭我的微信,他當時說:“我能加你微信嗎?以後有戲可以叫你。”加完之後,他就經常給我發消息。因為他比我小,我就感覺這個人好幼稚,總是發一些很奇怪的言語,比如“寶啊,你一個人在北京要照顧好自己”這類的。

他送瞭一隻龍貓玩具給我,他說:“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讓它陪著你。”我就覺得他特別幼稚。

他們拍戲其實蠻累的,可能要拍到很晚,但他還會跑來看我,一開始我感覺他大半夜來挺麻煩的,我還要穿衣服下去見他,不見也顯得挺沒禮貌的。

但是他後來還是那樣,總跑來見我。我感覺他是真的在意我,不然他白天已經那麼累瞭,為什麼還要拖著疲憊的身軀來找我?

大概兩個多月後,情人節那天,我們一起去吃飯。去唱歌的時候,他就跟我說:“你跟我在一起吧!我真的挺喜歡你的,你做我的女朋友吧!”他說他在北京買瞭房,還說自己的一些情況。

後來,我就答應他瞭。

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我發現他是那種一天會給我打很多電話,一直在監視我的人。過瞭一個多月之後,我突然發現,他可能有女朋友。他說他跟女友感情不好,遇到我以後,才知道什麼是真愛,他要跟我結婚。

那個時候感覺他挺真誠的,也就繼續發展下去瞭,我後來就覺得有點怪怪的,感覺自己做瞭一個很不好的人。

有一天,他突然發瞭一張《我是演說傢》上面的圖片給我,他說:“這個是你嗎?”我說:“對啊。”

本來2016年修復完瞭,如果不參加節目,可能沒有人會發現我以前的事,但是當時的節目特別火。

那天晚上,我跟他在飯店待著,他抽瞭好多煙,他說:“你怎麼能瞞著我這件事情,你為什麼騙我?”我說:“我沒有騙你,我隻是沒有講而已,再說這件事很奇怪嗎?我隻是在維護自己的正當權益。”

後來他就翻出來以前韓國人發的照片,他問:“這是你嗎?以前怎麼是這個樣子?”

我回他說:“那是他們醜化瞭之後發出來的,很多醫院為瞭要做對比,會挑最難看的角度來拍。”他不相信,他甚至去打電話去問我以前的模特公司的老板,證實我之前是什麼樣子。我就說:“我以前其實也挺好看的,隻不過是因為遭遇瞭這些問題之後,出現瞭這些事情。”

但他覺得很丟人,說我:“你還拿出去說,讓全國人民都知道,我可不想讓別人知道我未來的媳婦是這樣的。”他覺得我在騙他,他不問,我為什麼要主動說這件事,我總不能一上來就把這件事都攤出來跟他說,明明受害者是我,為什麼他要來指責我?

後來這矛盾愈演愈烈,他很喜歡把這件事拿出來說,我們倆就開始天天吵架。我也不太會處理親密關系,鬧得特別不好,他最後在外面找別的女孩,被我發現瞭,我們就分手瞭。

這件事也成為我心頭的一個結。我整形失敗出來維權的時候,就有人跟我說過不能去維權,他們說:“你有沒有想過,你站在大眾媒體面前之後,你未來怎麼辦?人們的接受度還是低的,如果說你隻是手術有問題,可能有的人不在乎,但是你把這件事情捅出去以後,就會成為大傢視線范圍的那個人,一定會影響你未來找對象的。”

我時常會回想起他們曾經跟我說的這些話,我挺無奈的,也確實有後悔過,是不是真的要站出來說這些事。但仔細想想,我覺得我沒有錯。

我的維權是沒有錯的

差不多有6年的時間,我都在這裡面徘徊。我看透瞭很多事情,太可怕瞭。現在也不怎麼想去做後期修復,胸部我也沒再修,疤痕也沒修好,因為一直找不到願意修的醫生,挺難的。

我表面看起來很樂觀,很堅強,但是身體和內心造成的傷害是無法治愈的。我隻能通過控制情緒,慢慢去內化。事情已經發生瞭,就接受吧!如果是錯誤,我們就去彌補,是傷害,我們就想辦法去忘掉,得讓自己慢慢好起來。

回顧這些經歷,談不上後悔。因為我不做這樣的事情,可能也會做別的事情,隻有經歷之後才知道。雖然我現在有時候也會陷入焦慮,會覺得人生特別沒意思。但那也隻是暫時的,日子還是要過的,振作起來,苦難都會過去的。

現在的容貌焦慮和身材焦慮是確實存在的,不是個人給個人的,是社會給個人的。

尤其是我們從事演藝這個行業,好看的、身材好的,他們就是發展得比其他人好。我們可以接受自己,但是很多時候,是社會不接受我們。

我會勸很多人盡量不要去做手術,但是有的時候真勸不瞭。追求美是個人的事,也是無可厚非的,他們沒有錯,但是如果過度盲目地追求美就是個人的問題瞭。

整形這個圈子充斥瞭各種各樣的誘惑,比如一個模板的出現,最近出瞭王思聰和趙一寧的事,開始有人把趙一寧的長相作為模板,刺激一些沒有審美的人來消費,因為他們對自身是沒有認知的,就很容易被這種模板所吸引。

如果你非要整形,首先,要分析自己與生俱來的氣質性格,要有明確的需求;第二,要分析整個面部的問題到底出在哪裡,要做必要的手術,不要都做;第三,永遠不要盲目地相信模板;第四,做手術不要過度;最後就是一定要瞭解所有手術的風險,不要覺得不就是抽個脂,抽脂嚴重的話,會導致脂肪進入血管導致栓塞,可能會出現死亡,所以永遠不要抱有僥幸的心理。

不管在哪裡做完手術之後,最好在離開醫院的24小時之內,讓醫院幫你把病歷復印一份,給自己留下證據。

要好好愛自己,然後再去做手術。

希望以後我遇到的女孩們、男孩們,都能在求美的路上不踩坑,都能在未來的餘生遇到良人。

本故事由當事人口述,“聽她說FM”進行音頻制作和文字整理,采訪音頻可在微信公眾號、網易雲音樂、QQ音樂、喜瑪拉雅等平臺搜索“聽她說FM”進行收聽,如果您想講述您的故事,歡迎在公眾號“聽她說FM”點擊故事征集進行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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