謙和的日本人中的另類:ブライダル擔當

  我剛到日本福岡的時候是2013年10月4號,在北京的時候就總聽說留學生都是要打工的,所以一直頭腦中就一個根深蒂固的想法:留學生一定要打工!剛到福岡兩個星期不到,便從超市和地鐵站拿瞭好多找工作的免費雜志,在這裡說明一下:日本的超市、便利店、地鐵站都有這種免費雜志,上面記載瞭各種招工廣告,而且裡面都附有一張空白簡歷紙。在日本簡歷一定要親手書寫,不能打印,而且寫錯瞭也不能用塗改液和修正帶。所以文具店都有出售空白簡歷紙。日本之所以這麼熱心在免費雜志裡附有免費簡歷也可見日本少子化造成的人手短缺!來日本就發現想打工的話工作非常多,隻要想找,馬上能找到。

(記載著打工信息的免費雜志)

(雜志裡刊登的招聘信息)

(雜志裡贈送的空白簡歷)

  記得我當時認認真真的把自認為好的工作從雜志上用剪刀剪下來,一個一個的比較,後來看到瞭一個「ブライダルスタッフ」的工作,吸引我註意的是這份工的薪水太高瞭,一小時最少900日元,還另外補助交通費和飯費!當時很興奮,因為在福岡小時工的工資並不高,一小時上800日元就算高工資瞭,慎重起見,給我的幾個日本朋友和在日本生活過的中國朋友打電話確認這份工作的安全性後,叫上瞭剛認識的一個中國女孩打算一起去打這個工。

  後來才知道這種「ブライダルスタッフ」的工作一般都是先和一個派遣公司簽約,然後再派遣到各個工作崗位。我先聯系的是派遣公司的山本先生,他電話裡確認我日語一級水平之後直接讓我去參加培訓,這裡給大傢介紹一下,這個「ブライダルスタッフ」的工作是個什麼內容的工作,「ブライダル」的意思就是英語的bridal,“婚禮”的意思。「スタッフ」就是:stuff “工作人員”的意思。合起來就是“婚禮工作人員”,聽起來好像很高端大氣上檔次,還很浪漫,呵呵,其實就是婚禮現場的服務員,說白瞭就是端盤子的。

  那天晚上語言學校下瞭課,我就去山本的派遣公司參加培訓,這個培訓隻有一天,就是教教怎麼在婚禮上給客人倒酒,怎麼一隻手端兩個盤子等等技術活。山本先生是個特別溫和的人,總是給人肯定的眼神和爽朗的笑聲,日後在工作中我不小心擦壞瞭一個杯子,給山本先生打電話賠罪時,山本先生馬上在電話那頭爽朗的大笑瞭起來,接著問我有沒有受傷?至今我還是很感激山本先生,我也在北京認識瞭不少日本朋友都特別友好謙和,所以內心深處覺得日本人就是這樣,都是這麼溫和,所以就想當然的認為以後的工作夥伴也是一樣好接觸。

  記得第一次去做婚禮現場的端盤子工作時,山本先生怕我不熟悉環境特意給我介紹在那裡工作瞭兩年的一個中國人,一個姓胡的女孩子認識,胡さん是個很漂亮又親切的女孩兒,可惜第一次的工作不是跟她一組。

  婚禮端盤子的活是這樣分配的(這都是之後知道的),一個婚禮會場大概有十幾個桌子,每一桌大概有七八個客人。我們這些服務員分成四五個組,一個組大概五六個人,每個組負責兩三個桌子,每一組都有一個領班,日語裡叫做「リーダ」,這個「リーダ」非常有工作經驗,而且一般來說技術一流,比如說可以一隻手拿著很重的葡萄酒的酒瓶底部給客人倒酒(我隻會雙手拿著瓶身倒酒,而且手還發抖……),或是可以一隻手拿著兩個很重的盤子上菜撤菜諸如此類絕活!所以「リ―ダ」的工作就是負責上菜,撤菜,然後對我們這些小兵們發號施令。我們這些小兵的工作就苦瞭,要去後廚房排隊把菜端到會場然後放到墻角的一個架子上,準備給「リ―ダ」上菜用,那所謂的盤子實際上是個塑料大托盤,上面可以放四個超大無比的大盤子,我們端的是這個大托盤!如果是端前菜還好,因為日本的前菜盤子看著大,其實菜量非常的袖珍,也沒多重,最可怕的是主菜、湯、金屬筐子盛著的面包那些東西。一個大托盤上放著N個盛著滿滿的湯!記得第一次我用瞭吃奶的勁兒也沒端起來,面包也要端一會兒歇一會兒……。當然工作不可能隻有端盤子這麼簡單,婚禮現場的佈置,事後打掃都要我們來做。當然這時「リーダ」也跟我們一起做。

  那天我去的是一個特別漂亮的ホテル,早上去的,要幹一天,上午下午各有一場婚禮。一共11個小時的工作時間。早上去換上服務員的衣服,綁好頭發,大傢都在食堂吃早飯,我就是在那裡見到的胡さん、胡さん告訴我要先跟我們組的領班打聲招呼比較好,事前我們每個人都發一張紙,上面畫著會場的桌子號,和每一組人員的名字。胡さん告訴我我們的領班就是坐在對面吃飯的女孩兒,於是我走過去打招呼,福岡的姑娘都很漂亮這來日本之前就聽日本朋友說過瞭,這裡的工作人員,有高中生,大學生,研究生來打工掙外快的,也有本職工作就是服務員的,我的領班就是一個正式工,長著一張白皙的明星臉,長發盤在瞭腦後,我一點都沒有防范的走上前去,就像跟我那些特別好的日本朋友聊天一樣,打過招呼之後就問「この仕事は難しいですか。」然後調皮的笑笑,自認為這是個拉近距離的話題,誰知哪位美女根本視我為空氣,眼神看向別處,不理不睬,我確信她一定聽到瞭我的問題,而且我的日語發音也足夠讓她聽得懂我在說什麼,我不知所措的看著他旁邊的另一個日本姑娘,那女孩兒也是美女,茶色短發,看到我在看她,泰然自若地把眼神移開,不再跟我有任何交流。我心理在犯嘀咕:難道是我的問題太傻瞭?不會啊,之前我問多麼白癡弱智的問題我的日本朋友都是特別親切回答我,就算不是朋友,原來認識的一個日本上司也是很彬彬有禮的。

  我的第一份工就在這樣尷尬的氣氛中開始瞭,到瞭時間,大傢去佈置會場,就像山本先生給我們培訓的一樣鋪桌佈,擺盤子、杯子和刀叉等。大傢動作都想閃電一樣快,而且都是重體力活兒!擺杯子的時候,要求左手和自己的左跨撐著一個足足有二十多個玻璃杯的塑料箱子,然後用右手把杯子一個一個的擺上去,擺刀叉時更是要拿一把金屬刀叉再擺放。我擺放刀叉時,那個短發美女領班嫌我動作慢,給我示范要跑著圍著桌子飛快地把刀叉精準的扔到桌子上。

  婚禮會場佈置完有一會兒的休息時間,那時我的腿已經累的直不起來瞭!就想螃蟹一樣彎著腿走到瞭食堂休息,胡さん也在,我告訴她我的腿疼的直不起來瞭,她說她剛開始也是這樣,現在習慣瞭,腳底板磨出瞭厚厚的老繭!

  婚禮正式開始瞭,這工作我一共做瞭三天,每周末做,所以也見識到瞭日本的西式婚禮,我打工的地方是一個特別高檔的飯店,辦婚禮的人都是有錢人,有一場婚禮我看到嘉賓送的花籃上赫然寫著“大黑摩季”(就是唱《灌籃高手》主題曲的那個)!!才知道新郎是娛樂界的人。日本的婚禮分日式和西式,日式的我沒見過,這傢酒店隻承包西式婚禮,就算是西式婚禮沒有日式婚禮那麼安靜也比中國的婚禮安靜多瞭,婚禮上從來沒見過有人捉弄新郎新娘也根本沒有人大聲說話,連司儀都是用平靜的語調說話。

   婚禮上我們這些服務員一般不久留,端完盤子後再把空盤子撤到後廚房,隻有每個組的リーダ在現場優雅的伺候著客人。哎,這時終於可以說說某些リーダ瞭!上菜撤菜要求快,我們組的那個美女リーダ在我們這些小兵面前從來沒有笑過!說的日語也永遠是命令形,非常嚴厲不茍言笑!那個別的組的茶色短發美女リーダ更是出瞭名的恐怖,好像跟人有仇一樣,她手下的人動輒得咎,驚心膽跳,這裡由於隱私問題就不說她的名字瞭,以茶色短發美女代替吧,茶色短發美女隻對那些有多年工作經驗手腳麻利的人態度好,比如胡さん,她叫我們的名字從來都是最粗魯的,比如叫我,就直接叫「曹(そう)」,從來不加「さん」這個尊敬的後綴,但對胡さん就直接叫胡さん的小名「せんせん」!大部分的人都非常不如她的眼,稍微做錯事,就會換來她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眼神更是從頭到尾的輕蔑!有一次,客人要紅葡萄酒,我在酒箱子裡找,茶色短發美女見到後問我「何探してるの?」,我告訴她找紅葡萄酒,她指著其中一個瓶子說「あの緑の!(那個綠色的)」當時鬼使神差我竟然沒聽懂她說的是什麼,她氣急敗壞的把瓶子直接拿出來指給我說「緑!色が分からないの?(綠色!不懂顏色啊!)」然後用我這輩子都難忘的輕視的眼神從頭到腳把我打量瞭一遍惡狠狠地說瞭一句「いい加減にして!!(適可而止吧!)」

  在福岡打工的地方他們都是說方言,語速又快,我剛開始不停的犯錯,也就不停的挨罵,非常可笑的是,後來他們也學乖瞭,每次都把我和胡さん分在一組,胡さん每次都做我的領班,對我很是照顧,就算我犯最低級的錯誤她還是很耐心的教我,現在都對胡さん萬分感激,我工作瞭三天,掙的三萬日元至少有一半是胡さん的功勞。可是就在胡さん的這麼百般照顧下,也還免不瞭那茶色短發美女見縫插針的罵兩句。

  這些例子太多瞭,雖然我隻工作瞭三天,但挨得罵數不清,當然不是她們兩個人可怕,更可怕的還有一個中年日本男人,聽說對男孩兒,他還動手打人!我把杯子弄壞那一次就是在他眼皮底下,他也是大呼小叫瞭一通……

  這些所謂的ブライダル擔當可以說是打破瞭我之前對日本人所有的好感,原來日本人中也有這樣一種另類!

  不過也有例外,那裡的正式工一個叫「樋口」的中年男子對所有人都特別好,經常給我派的活兒就是把一個很輕的壺拿到後廚房,然後還微笑的給我肯定的眼神,還有一個叫「古莊」的佐賀大學的研究生也是打工的,但是是リーダ、非常有涵養而且待人溫和。

   事後我想也許那幾個另類真的是心理有問題吧,隻是例外而已吧。直到後來我從日本別的地區的中國留學生口裡聽到全日本的ブライダルリーダ全是一個德行!大部分都是很可怕的,當然去那裡打工的中國人有因為那裡工資高努力讓自己適應工作的人,其中也不乏忍受不瞭的,我聽一個同學說她的一個男同學在婚禮現場佈置工作瞭一天被罵得特別慘的時候,忍無可忍把制服一脫摔在地上,沖他們嚷道:“你們別太過分瞭!我們中國留學生能來留學證明我們的傢境都不錯,你們算什麼?充其量就是個服務員!拽什麼拽!老子不幹瞭,脫下這身制服,我不是工作人員,現在是顧客,你們再罵個試試!”

  聽朋友說,一個名牌大學畢業的學生不去找「大手會社(大公司)」就職,而去當瞭ブライダルスタッフのリーダ,原因隻是:可以隨心所欲的罵人!不用在企業裡點頭哈腰謙和地活著。

這,也許也是日本的一個特殊的文化,隻有親自來過日本才知道,從不擺在臺面上告訴世界。

赞(0)